第5章

谢青鹤捧着炊沸的泉水,托盘里放着治疗创伤的药粉,正经是要给束寒云裹伤。

可有些事情怀着绮念遮遮掩掩暗中思量也罢了,一旦摆在明面上,彼此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意,平时觉得很寻常的动作都突然变得若有深意。

束寒云红着脸伸手解深衣的带子,谢青鹤才放下放药的托盘,抬头就看见师弟半露的肩膀——

又不是闺中少女,师兄弟哪年夏天不去深涧里戏水?光屁股都见过,露个肩膀算个屁!

可是。

束寒云害羞,谢青鹤莫名其妙就跟着有点不好了。

好像那半露的肩膀,真有点……咳,羞人。

谢青鹤也不想催促师弟。

托盘里就两样药粉,一块沸水烫过的干净棉布,他就这么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终于等到束寒云磨磨蹭蹭褪了衣衫,失去几重深衣阻隔,浓重的血腥气霎时间透出。

束寒云倒也知道自惜,被再次唤回飞仙草庐之前,他在住处换了一身干净的纯棉内衬,伤口上也胡乱撒了些药粉。这会儿一层细棉内单早已被鲜血浸透,轻轻一揭就沉甸甸地滑落下来。

眼见血乎滋啦的衣裳要落在师兄的棉被上,束寒云也顾不上害羞了,连忙反手兜住。

“这也!”谢青鹤吃惊之下,差点口出妄言怼到师父头上。

束寒云肩背上横七竖八都是豁开的鞭痕,真正是皮开肉绽,可见上官时宜下手时何其狠辣。

这些年来,谢青鹤从未见恩师动怒,自然也从来没见过恩师行罚,总觉得师父打师弟不过是意思意思。稍微破了些皮,也是师弟的蟒皮鞭子太过锋锐所致。毕竟,束寒云面上也装得太轻松了些。

这时候看着师弟背上横七竖八豁开的浓厚口子,竟似被刀剑割开一般恐怖。

——刀剑有锋,鞭伤可是生生抽出来的伤痕。束寒云背上的鞭痕道道都有拇指粗细。

并非欺师灭祖,也无深仇大恨,师徒之间,何至于此?

束寒云被他捏住胳膊,略不自在:“师哥,这……是不是看着不好?”

谢青鹤才转身拿烫过的棉布,帮他擦了擦伤口边上的血迹,说:“没事。是不是累了?累了在师哥床上趴一会儿。”想起师弟在半道上苍白的脸色,谢青鹤暗暗庆幸自己强背了师弟半程。

束寒云身上带伤,心间还带着暗恋被拆穿、居然顺势定了情的意外惊喜,折腾到现在确实累了,想着这么钉着坐在师哥的床上,也不方便洗伤口敷药,便顺从地趴了下去。

不过,趴下去之后,感觉就更不好了……

没穿衣服,趴在师哥的床上。

他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脑子里还是把那本《圣人语》里的这啊那的翻来覆去想了几遍。

束寒云正在胡思乱想,替他擦洗伤口的谢青鹤则抿着嘴,阴着脸,情绪并不好。

上官时宜本就是天赋惊人的不世之材,年轻时就看不起蠢货,年纪大了照旧秉性未改,不过是城府深一些,装得公正一些,轻易不让人看出来罢了。

也因此,他门下四个嫡传弟子,从来就只偏宠谢青鹤一人,其余三个都是凑数的。

说得难听一些,束寒云、李南风与陈一味三人,无非是上官时宜给谢青鹤寻来的臂膀与支应。否则,日后谢青鹤承继掌门之位,堂堂寒江剑派掌门人,身边连个有身份地位的支使都没有,行走江湖岂不是很没有排面?

——别人家的徒弟是承继绝学、优中选优的根基,上官时宜的徒弟只有谢青鹤一人,其余三个徒弟都是养来给谢青鹤打杂差遣所用,地位完全不同。

谢青鹤天赋绝高,不大守规矩,还喜欢跟师父顶嘴,上官时宜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从来不呵斥。

师门风气自然是有一学一,有大师兄“珠玉在前”,束寒云等人也喜欢跟师父撒娇,上官时宜也只是呵呵笑,极其慈爱可亲好说话。

今天这一顿鞭子抽下来,谢青鹤才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师父就是偏心。

可明知道师父偏心又如何呢?难道还能逼着师父像偏心自己一样去偏心师弟?

事师如父,就是这世道的天理和规矩。慈父不爱无益之子,也是人性所在。上官时宜就是偏爱谢青鹤,只管告诫训责束寒云,谁又能说他错了?他一口咬定是我徒弟我就要打,谢青鹤还能怎样?

这滋味可太难受了。

谢青鹤换了两盆水才给师弟擦洗好伤口,创面太大,连手里的伤药都撒了个干干净净。

他于岐黄术上别有想法,见师弟背上伤口太过狰狞,真元外放凝成细细的气线,就如缝衣针似的,将一道道伤口“缝”了起来。

束寒云不住说痒,谢青鹤就忽悠他:“痒就是快好了。”

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把束寒云的伤口一一处理完毕。

眼见着刚才还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背脊“拼接缝补”完毕,好歹是像个人的背了,谢青鹤才舒了口气,双手下意识地落在师弟显得清瘦的腰上。

师弟腰臀处有个小窝,看着挺可爱的。

谢青鹤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鬼使神差地俯身,在束寒云腰上小窝亲了一下。

束寒云趴了两个时辰都快睡着了,猛地被腰间的异样接触惊醒,酥麻感一路从尾椎向上炸到了头顶,满脸红晕,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师哥!”你这样子,我的童子功迟早保不住!

谢青鹤也是第一次与人这么戏亵,被点名了也不好意思,还要故作镇定,一副稳如泰山老司机的模样凑近师弟耳边小声说:“你今日有伤就不闹你了。待师哥下山回来,将衣裳裤子都褪下,师哥要从头亲到脚。”

束寒云喜欢被他吩咐,如今亲密至此,这带了些强制又羞耻的命令越显得刺激,只是忍不住顶嘴问了一句:“脚就……不要亲了吧?”

“我就想知道,你这煞风景的毛病,是不是天天跟哥抬杠抬出来的?”谢青鹤问。

束寒云伸手捧住他的脸:“我都听师哥的。”

这会儿天已经暗了下来,屋内只剩一点儿光亮,二人全仗着习武之后的精湛目力视物。

谢青鹤想着这么晚了,下山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再歇一晚,天亮再去飞仙草庐与师父一同下山。

他去点了灯来,屋内霎时间有了一种人间灯火的温暖气息,想起师弟还躺在自己床上,谢青鹤越发觉得温馨欢喜:“今夜在师哥处对付一顿,晚上就睡师哥的床,明天再走好不好?”

束寒云正在试穿谢青鹤的衣裳,只觉得处处都是师哥的体香,闻言连忙答应:“好。”又反应过来,“师父还在飞仙草庐等您一起下山呢?”

“我脚程快,待会儿去跟师父说一声得了。这么晚下山也做不了什么。”谢青鹤高高兴兴地出门去厨房,“我先把饭炊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