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等黑衣人动作,女护卫已先一步喊话:“我家主母乃城南刘氏娘子,回家探亲路遇劫匪追杀,还请侠士出手相助!若能护我家主母与小公子周全,愿酬以千金!”

谢青鹤才看见那哭得满脸浆糊的刘氏娘子怀里,还稳稳地抱着一个似乎刚出生的婴孩。

哪有人会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回家探亲”?谢青鹤看出其中有隐情,心知被追杀的一方并未说出实情。可不管有什么隐情,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妇孺死于黑衣人刀下。

几个黑衣人已经围拢过来,喽啰们都等着为首的发话。

那领头的将谢青鹤上下打量几遍,说话时就是个破锣嗓子嚓嚓响:“阁下好俊身手。不过,双拳难敌四手,我等奉命行事,不死不休。此事与阁下无关,何必多管闲事?若折在此处,何其可惜?”

谢青鹤着急往北方去寻魔气,也不耐烦多管闲事,问道:“当真不死不休?”

“嘿!阁下还是三思再行!”黑衣首领握紧手中单刀。

几个喽啰也跟着目露凶光,紧盯着谢青鹤的一举一动,只等首领一声令下,就欲扑杀。

下一秒。

“啊——啊——啊——”抱着孩子的刘氏娘子又尖叫了起来。

谢青鹤都觉得耳心疼,往刘娘子怀里的襁褓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死了,亲妈叫得这么凄惨大声,居然都没什么反应?正常娃娃不是应该跟着哭么?

他往前一步,想察看婴孩的情况。

四面八方围拢的黑衣人咽喉处喷射出汩汩鲜血,这会儿才一个一个慢慢倒在了地上。

女护卫惊得面色如土:“这位侠士、阁下……”别过来啊!

所幸谢青鹤也没有走得很近,远远地看了孩子一眼,问:“那孩子可是受伤了?”

几个女护卫才发现刘娘子抱着的襁褓隐有鲜血,七手八脚上前察看。

受伤的不是孩子,襁褓被刀锋切开,划伤了刘娘子肋下才有鲜血濡湿,所幸伤口也不深。

那刘娘子也是个奇葩,几个女护卫用身体围着她,挡住外界视线,帮她敷药裹伤,她这会儿还杏眼圆睁地盯着谢青鹤,满眼不可思议:“你,你……一剑就杀了十二个恶贼?!”

谢青鹤摇头。

当然不是一剑,正儿八经刺了十二剑。

只是他出剑的速度太快,凡夫俗子的眼睛反应不过来罢。

“你家小公子……”谢青鹤觉得,那襁褓中的孩子露在外边的脑门很秀气漂亮。

不是常人意义上的漂亮,而是武夫或说修士眼界上的漂亮。

上官时宜与谢青鹤都是天生习武的材料,不止悟性极佳,就习武修行来看,这是一门上手能力极强的功课,光是脑袋聪明没有用,还得有硬件匹配——身体要适合习武修行。否则,脑子说我会了,身体说不,你不会,再聪明都是白搭。

“可否让我看看贵家公子?”谢青鹤问。

所有女护卫都露出强烈的反对和警惕之意,若不是忌惮谢青鹤战力,简直都要出剑了。

倒是刚才还在尖叫的刘娘子说:“没事。给他看。羊氏岂能请来此等刺客?”说着,她才解开拴在襁褓上的衣带,将孩子递给谢青鹤。

谢青鹤不能放下时颜魔花,只能将剑负于背上,腾出单手托着襁褓。

女护卫个个敢怒不敢言。你要看我们公子,就这么一只手随便托着?当我们公子是个物件儿么?

这孩子可真是天生剑骨。谢青鹤上手略一称量,就知道这孩子生而不凡。不过,骨骼清奇固然是好,脑子不行的话……他将孩子晃了晃,这刚出生还没睁眼的孩子还是没动静。

谢青鹤凑近了听了听孩子的呼吸,问道:“喂药了?”

“吃了些安神的汤药。”刘娘子脸色苍白镇静,隐有一丝悲伤。

若非必要,哪个刚生产的母亲会给孩子喂安神汤?药效这么大,一路颠簸追杀都不醒,很难说会不会影响孩子的智力。谢青鹤便觉得异常可惜,一碗安神汤下去,孩子未来就很难说了。

他将襁褓还给刘娘子,说:“告辞。”

“还请侠士留步。”刘娘子抱着孩子微微蹲身施礼,“妾身娘家就在扈水宫,孤儿寡母寸步难行,还请侠士高义护送一程,若能平安回家,必有……”

“扈水宫距此多少里脚程?是何方向?”谢青鹤问道。

“往北……”刘娘子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一百二十里路。”

谢青鹤也往北行,还算顺路。他乘驾飞鸢速度极快,一百二十里路倒也不算什么。可若是带着这刚生产的妇人婴孩赶路,一百里路怕不得走上两三天。思忖片刻之后,谢青鹤说:“我往北尚有急务不能耽搁。若夫人信得过我,可随我乘驾飞鸢先回家中,这几位护卫姑娘却捎带不得了。”

刘娘子与女护卫们都不知道飞鸢是什么东西,女护卫还疑心谢青鹤故意支开她们,要残害主母与小公子。这喜欢尖叫的刘娘子又一次拿出了与众不同的魄力,说:“妾自然相信侠士!”

飞鸢本是寒江剑派弟子沿江封魔的利器,从来也不曾用于凡人交通,刘娘子无法乘坐。

谢青鹤手极灵巧,很快就从林中砍了竹木,拼拼凑凑用剑钉出一张简单的小椅子,让刘娘子坐上之后,再叫女护卫帮忙,把襁褓与刘娘子与小椅子一起捆在他背上,以确保安全。

随后他就背着刘娘子与襁褓中的小婴孩,走回停放飞鸢的岸边,轻轻一滑,从水域中飞了起来。

几个跟随而来的女护卫见此奇景都惊呆了,刘娘子更是檀口微张,不断发出啊啊啊的惊呼。

谢青鹤也松了口气。惊呼就惊呼吧,好歹不是刺耳心的尖叫了。

若上高空飞行,一百二十里不过飘飘悠悠瞬息之间的距离。然而,高空中空气稀薄且寒冷,刘娘子与襁褓中的婴孩显然受不了云气侵袭,谢青鹤只能顺着水域低空滑翔。

水域河流并不完全与前往扈水宫的路线重叠,有时候谢青鹤就得收起飞鸢,步行向前。

这时候刘娘子就很不好意思:“侠士不如放妾身下来步行,也好歇一歇脚。”

谢青鹤也不说话。

他轻功好,哪怕不乘驾飞鸢,脚程也是极快。

刘娘子是本地人,路极熟悉,知道他那飞鸢是个宝贝,便指点他往有水的地方赶路。

凡人既要种地灌溉,大至于城池,小至于村寨,皆在大河小溪边营建。扈水宫也是个江湖门派,听名字就知道建在水边,谢青鹤一路上走走滑滑,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就抵达了扈水宫。

刘娘子看着熟悉的家门,几乎不敢相信。一百二十里啊!快马加鞭也得半天!

“大小姐回来了!”门口就有弟子欢喜雀跃地进门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