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4页)

近在咫尺的村人们看得明白,顿时啧啧有声,惊叹不已:“哎呀,圣灵护佑!”

神婆也欣慰地点头:“道长是有眼光的大能。这狐狸精已经被我吓跑了。秀娘安全了。”

眼看着一场闹剧就此结束,秀娘也暂时解除了危机。

汤老大如梦初醒,在汤老太的责怪下,满脸心疼地将被打得人事不知的妻子抱回家去。

看热闹的村人却未散去,依然围着谢青鹤与伏传上下打量。

村人没什么大见识,平时也没有太多的消遣,见了过路的旅人难免看个热闹。

老太太小媳妇更是忍不住多看伏传两眼,心中暗自称赞小伙儿长得真俊,不看白不看,这么漂亮齐整的小伙子,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当然不肯马上就回家。

村长家的二郎还要招呼谢青鹤与伏传去家里做客。

汤家村临近省府,交通方便、土地肥沃,村人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村长家里更是相对殷实,粗茶淡饭招待一顿也不算很艰难,再者,这样气派的客人通常也不会小气,说不得多给银钱,那可赚了。

谢青鹤居然点了点头,说:“那便叨扰了。”

伏传睁了睁眼睛,还要住一晚上?不赶路了?

若不知道谢青鹤的身份,伏传就要不干了,为何耽误我去龙城?偏偏已经挑明了关系,知道这位就是失踪多年的燕师叔,跟在长辈身边行动,难免就得服从长辈的安排,伏传也不敢在人前抗议。

谢青鹤跟着二郎去了村长家,伏传还得去牵马车。

偏偏那两匹瘦马刁钻得很,谢青鹤驱赶它们,它们就很老实,谢青鹤不怎么使用鞭子,有时候光是它们都似能听懂。伏传去牵它们就很不配合了,鞭子抽着倒退,说好话也听不懂。

没奈何,伏传去马车上找了两块桂花糖,喂马儿吃了,这才把马车牵到了村长家门口。

谢青鹤已经在吃饭了。

连着吃了几天面糊,伏传也馋正常的饭菜。村长家老妇用咸菜炒饭,伏传吃得满嘴流油。

不等谢青鹤吩咐,伏传就去开了他的银匣子,给了二两银子做饭钱。对乡人来说,这也是一笔巨款了。以至于老妇给谢青鹤与伏传铺床的时候,用上了压箱底的新被褥……

“这是发霉的味儿?”伏传趴在床上闻了闻,觉得很新奇。

沾着陈年老垢的油腻腻被单与干净却带着霉味的被单,你选哪一个?

谢青鹤哪个都没有选,盘膝坐在条凳上,双眼微阖,听着与夜色一起沉静下来的村庄。

伏传也找了一张条凳,学着谢青鹤的样子,盘膝坐上去。以他的功夫,在三寸窄细的条凳上打坐不难,可也绝对不会很舒服。腿上还有三道大口子豁着,一盘腿就扯着了伤口,疼得他脸色一僵。

他连忙打量师叔的表情,见师叔没有察觉自己的愚蠢,这才僵着脸慢慢把腿放下。

“师叔打算怎么救那妇人呢?”伏传问。

因吞没与十一年前旧伤的关系,谢青鹤的大部分修为都处于负荷极大、不能轻动的状态。

平时他表现得像个普通人,实际上,他的各方面能力也与普通人相差无几。

目不能远视,耳不能轻听。

在身体状况良好的情况下,他可以把握住各方面平衡,稍微抽取一部分修为,维持某种能力。比如说,在骡马市跟随伏传时,谢青鹤就增强了自己的目力与判断力,还故意增加了隐匿气息的能力,让自己能够随时营救伏传又不被伏传发现。

这种状态也有危险与弊端。

被压在体内的魔类可能会趁势勾引蛊惑他,混淆他的记忆与神智。

这么多年过去了,谢青鹤一直将平衡把握得很好,至少,他还从没有因此被魔类暗算成功。

现在,谢青鹤也化用了一部分修为,增强了自己的耳力。

他正在倾听整个村落。

伏传趴在桌前玩村长家待客用的茶杯。

那是难得的一套颜色相同的杯盏,看上去是一套,壶嘴磕了一片瓷,盖子用绳子拴在壶身上,壶身与壶盖颜色不一样,盖子还小了一圈,勉强能盖住,可见是摔了重新配的盖儿。杯子也用得很旧了,总共四个杯子,三个都缺了口。

“乡人们想凑一套齐整的茶杯都这么难啊。这可是村长家里。”伏传突然说。

谢青鹤仍旧和耐心地倾听着。

倾听是件非常需要耐心的事情。并不是拥有了耳力,就能分分钟窥见不为人知的隐秘。

——哪有那么恰好,你竖起耳朵,人家就马上开始说秘密?

所以,谢青鹤也不仅是徒劳地等待。

他将耳力增强,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体察入微的玄妙之中。

除了能听见村中农人房中的私语,也能听见牲畜圈中的呼噜与沉眠,稼穑生长的茁壮与破土,甚至能听见裸露土地中各种虫卵成熟的声音。这片大地上,不独有人耕种、生活,也有畜鸟虫鱼,也有花草树木,天上降下的寒露,地上蒸腾的云水……

至于伏传闲得无聊要找他说话……

他听见伏传在屋子里乱转,听见伏传嘀咕,他还知道伏传满心烦躁。

“师叔,我知道你想救那妇人。可人必自救而人救之。她今日被丈夫打得臭死也不吭气,咱们救了她这一次,明日走了,还能救她第二次,第三次么?”

伏传手指堵住茶杯上的小缺口,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完美。

“您行走江湖这么些年,您才是老前辈。想来不必弟子多嘴,您也能看出来。”

“什么狐狸精,除邪祟,都是假的。那神婆改口之前,先看了那妇人的婆婆一眼。后来也是那家的婆婆取了银钱出来,给了神婆做酬劳——这事儿就是那家的婆婆要杀媳妇,便求助神婆。”

“今日狐狸精没了,明天狐狸精又回来了!这婆婆才该杀!”伏传恶狠狠地说。

谢青鹤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似水波微颤,忍不住睁眼,看向伏传。

伏传眼底带煞。

“你心中有隙。”谢青鹤顾不上监听远处,注意力都放回了小师弟身上,“为何不念守心经?你的基本功都练到哪里去了?摄念,静心!若不会,即刻数息,一……二……三……”

伏传根本不理会他的指点,仍旧趴在桌上:“我好端端的,不会入魔。”

见谢青鹤还不肯罢休,一直盯着他,他才解释说:“我小时候就这样了。但凡听别人诉说痛苦委屈,我就能感同身受。不过,您别看我心中带煞,其实不会影响我的心智。不然师父早就把我关起来了,哪里会让我独自一人往山下跑?”

“你修的是九转同心道?”谢青鹤熟知宗门中的一切,马上就抓到了重点。

伏传摇头:“我轻信易感的毛病是天生的,不过,我就算听了别人的故事会流泪愤怒,也不会影响我对局势的判断,因为,我听好人的故事会流泪,听坏人的故事也会感动,好坏都是一样的。师父说,我这不分好坏同施怜悯,才是真正的无情,想叫我修无情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