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谢青鹤在飞仙草庐待着很心安理得,丝毫没有回观星台休息的意思。

伏传心里很犯嘀咕。他知道观星台空置多年,给李南风送信之后,还专门差人去把观星台收拾了出来。以他想来,大师兄和师父谈的事再重要,谈完了也总要回去休息吧?

哪晓得谢青鹤就真的赖在飞仙草庐不走了!

先坐在师父这里聊天说话,中午蹭了一顿饭吃,吃完了还倒头睡了一会!

看着谢青鹤盖着师父的被子,睡着师父的枕头,伏传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打小就是束寒云养着,五岁那年束寒云失踪了,他也就在飞仙草庐住了几天,很快就由李钱继续照顾。飞仙草庐也不是没睡过,但,那得是十岁以前的事了!

说到底,但凡懂点事了,半大小子精力充沛的,好意思去蹭师父个老人家的床么?

见谢青鹤歪着睡午觉,上官时宜才吩咐远处听差的外门弟子,叫去观星台把大师兄的旧衣裳找几身来,又安排了晚饭。伏传也累了一天没睡觉,上官时宜回来就看见他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也睡一会儿吧。”上官时宜把伏传拎上床,跟谢青鹤挨在一起,“睡觉老实些。”

看样子,若是伏传睡觉不老实,打扰了谢青鹤休息,就要被他拎出去蜷在榻上休息了。

伏传春梦之后,谢青鹤就再不肯与他同床。上官时宜哪晓得两个徒弟之间还有种种旧事?谢青鹤与束寒云定情,上官时宜也不觉得大徒弟见了男人就喜欢。直接就把伏传塞进了谢青鹤的被窝里。

谢青鹤才刚刚睡着,冷不丁背后挤了个小师弟,也是想给师父跪了。

——师父肯定不知道,小师弟昨天还想做我的道侣。

思前想后,谢青鹤决定装死。

本来没多大一回事,他若反应过度,惹来师父疑心倒不是大问题,只怕小师弟又胡思乱想,得出个“可以跟大师兄睡觉”的奇葩结论来。

伏传挨着谢青鹤拱了一下,将脸埋在谢青鹤背心,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想是有点乱想。但是,大师兄一点反应都没有,师父也对此习以为常。对嘛,两个男人睡在一起,多正常啊。伏传便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完全没有禁忌偷情的刺激,很快就睡着了。

一直到傍晚时候。

陈一味蹲在床前,捏住伏传的鼻子:“吃饭啦!”

伏传倏地惊醒,看着陈一味轻松的笑脸,心中特别惊讶。

内门两个师兄中,李南风一直对他比较疏远。如今想来,李南风一直与束寒云有联系,当然知道大师兄还活着且迟早会归来。所以,李南风不把他这个“掌门弟子”放在眼里,也不奇怪?

陈一味则不然。

他一直都很认同伏传掌门弟子的身份,对伏传一直很尊敬。

平时说话从来不开玩笑,更不可能动手捏伏传的鼻子。

这突如其来的捉弄让伏传特别不适应。看着陈一味轻松带笑的眼神,他突然想明白了。

大师兄回来了。

大师兄是掌门弟子,他也是掌门弟子。

他与大师兄之间,一味师兄自然更敬服大师兄,甘愿辅佐大师兄。就算他自己,不也觉得大师兄更有资格承继宗门绝学,更有资格成为领导群伦的一代仙长么?

何况,掌门弟子有什么好做的!被高高地供起来,人话都听不见一句!

若他卸下掌门弟子的身份,不就是陈一味的小师弟么?师兄捏捏小师弟的鼻子,这又算什么?

想通这一点之后,伏传没有失落,反而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全与平静。这么多年来,掌门弟子的身份带给他的更多是压力,时时刻刻都要端着架子,容不得半点差错与瑕疵,何其不自由。

出于对大师兄的信任,伏传很容易就接受了身份上的转变。

掌门弟子要万事周全,小师弟就不一样了,小师弟可以任性捣乱,师兄们都得憋着!

他猛地一把抓住陈一味的胳膊,张嘴就咬。唬得陈一味慌忙抽手,还是差点被他咬住了手指,愕然看着他。伏传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你要捏我鼻子,还怕被咬?”

说着伏传翻身下床,床前放着的还是谢青鹤的木屐。

他歪头看了一眼,上官时宜和谢青鹤都在外边,师父歪在坐榻上看书,大师兄正在跟师父说话,大约是怕吵着他睡觉,大师兄声音很轻。

“一味师兄什么时候过来的?”伏传有些不好意思,小心探问,“大师兄起来很久了么?”

“中午来不及布置,这不是师父吩咐了么?我亲自来给大师兄办接风宴。南风师兄不在,内门就咱们几个人,也算是个小小的家宴吧。我过来的时候,大师兄就在外边跟师父说话了。”陈一味一边说话,见伏传睡得头发毛绒绒的,忍不住给他抓了几下,“是不是上点头……”

“油”字还没出口,伏传已护住了脑袋:“大师兄给我梳的!”

陈一味不禁失笑:“大师兄?给你梳头?”

伏传得意地说:“对呀。大师兄还给我洗澡呢!你是不是很羡慕?”

陈一味确实有些意外。谢青鹤在师门的地位非常特殊,几个师弟都是他的附贰跟班,师父专门收入门中为他服务的,陈一味也接受了自己的定位,很自觉地照顾大师兄的起居。除了师父和二师兄,何曾见过大师兄照顾别人?

但若说羡慕?又不是断手断脚了,羡慕大师兄给自己洗澡梳头?陈一味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他给伏传拿了刷牙的青盐,笑道:“你在襁褓的时候,大师兄还给你换过尿布呢。”

伏传就有些脸红:“你不许说了!”

眼看伏传收拾得差不多了,陈一味往外边去收拾餐桌,把鱼头砂锅端上火炉,说道:“师父,大师兄,小师弟这就起来了。”又问谢青鹤,“这就给您烫酒么?”

“天气渐热,吃的又是锅子,酒就不必烫了。”谢青鹤说。

伏传穿着木屐咔哒咔哒出来,恰好听见谢青鹤对陈一味说:“你若有事便去忙吧。恰好我与师父、小师弟,还有些秘事商量。”

这就很尴尬了。

陈一味将筷子都摆好了,恰好四个人,一张方桌坐得刚好。

明明是内门家宴,且是陈一味忙前忙后预备的接风宴,被谢青鹤一句话就变成了掌门和两位掌门弟子的私席密谈,陈一味马上就被拒之门外。以他的身份,确实没资格列席涉及到宗门层面的事务。

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非得在吃饭的时候谈?伏传睡了半下午,谢青鹤与上官时宜歪在外边,聊的也都是闲话。可见所谓的“秘事”,根本就不着急。完全可以吃过了饭,等陈一味走了再谈。

陈一味看了师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