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2/3页)

收到大师兄递来的眼神,伏传马上把自己的凳子推到谢青鹤身边,把时钦扶了起来,强行摁了上去,叫时钦坐在大师兄身边。自己则重新搬了个板凳,仍旧依在上官时宜榻边。

这是师门内部开小会的座次,彼此离得很亲近,方便小弟子给师长斟茶倒水捧哏。

时钦离山时只是待选进内门的外门弟子,拜见上官时宜都要挑日子,这会儿左边挨着大师兄,前面就是上官时宜,一时之间还有些不自在。

得亏伏传给他递了个斟满茶的杯子,手里多了个可以把玩的东西,他才渐渐安定下来。

“掌门真人或许已经知道了。吞星教分为两支,一支是真正的骨血传教,以家族为祭坛,分散在大江南北、天下各处,非常隐匿。另一支则是七八年前,由龙鳞卫扶持起来的新教。”时钦说。

“我最先遇到的是真正的吞星教。那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大师兄也已经除去天下魔患,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就在新刘附近住了一阵。新刘上官氏恰好有适龄的女郎想要招婿,我是孤身一人,各方面条件也很符合他们招婿的样子,故意派人来与我接触,为我说亲。”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是想招婿。来与我接触的上官游、上官商两兄弟都很风趣健谈,我在新刘没什么朋友,闲来无事就跟他们一起砍柴种地,只以为是交上了新的朋友。”

“后来接触得多了,渐渐就发现整个上官家族都很诡异。他们的女儿从不出嫁,全是招赘。世上岂有这样的家族?而且,他们家的人,男子多多少少都会带些残疾,或是少了耳朵鼻子,或是缺了手指脚趾,女子更是从来不着薄衫纱衣,三伏酷暑都裹得严严实实。”

“起了疑心之后,我更加留意他们的家族。他们并不知道我身负武艺,对我没什么防备之心,我很容易就刺探了几次他们的旬月祭祀。这才发现他们蓄养子嗣,用以献祭。长子为饵食,长女为疤食。这自然是邪教行径,我想,若是他还在,也绝不会容忍。”

“原本想捣毁新刘上官氏的祠堂,将他们一网打尽,动手之前才突然发现,他们并非孤独一支。各地上官家虽然极少联系,却有着特殊的联系方式,家主和法主是两套联络方式,有着完全不同的支配圈子。许多分支祭坛甚至不再以‘上官’为姓,对外宣称姓赵,姓李,姓王……”

“这种以家族为核心的邪修巢穴,寻找起来极其艰难,何况又改了姓氏。”

“我思前想后,决定潜伏进去,若能拿到家主或法主的联络方式,才能真正将他们赶尽杀绝。”

说到这里,谢青鹤微微点头,说:“难为你了。”

伏传不可思议地说:“你与邪教妖女成婚了么?”

时钦神色凝重地点了头,说:“我与十四娘做了夫妻。她是家中幺女,侥幸逃过一劫,并未充作祭品疤食。然而,我与她成婚之后,总会有儿女。我们的第一个儿子,第一个女儿,都要献祭。”

伏传就不吭声了。他知道吞星教有多凶残,正常人在那个环境里是无法生存的。

“我有意不养后代,前几年都没有孩子。只想快些拿到联络方式,结束这场闹剧。”

“不过,”时钦神色迷惑,“家族聚居,住在一起时间长久了,总是会有感情的。我与十四娘虽没有孩子,隔壁她妹妹家的孩子却接连降生。看着小小的孩童从襁褓中长大,想到他会被送到祠堂里,让一群邪修分吃耳朵鼻子……我就忍不住了。”

他没有说新刘上官氏的下场如何,只淡淡地接了下一句:“后来,龙鳞卫又开始扶持邪教。”

“相比起上官家传承千年的小心谨慎,龙鳞卫扶持的新教毛糙跋扈了许多,我很容易就混了进去,一路升级,做到了分坛祭主的位置。只是龙鳞卫背靠朝廷,一时之间很难对付,我一边收集名册证据,一边收拢教内势力。伏小师兄在杨柳河出事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时钦说。

“为此我专门调查了杨柳河祭坛的前因后果,那边的人脉关系,我都熟知。此后负责追杀灭门栽赃的命令由谁所下,具体执行者是谁,我也有一分名单。若是能与被害者亲友对一对口供,自然可以真相大白。”

“唯一不好的是,这些人都在前些日子被强行灭口,我只抢了三个人出来。”

“还得请大师兄拨些人手飞鸢,陪我去把那三个人提回来。”时钦说。

谢青鹤摇头说:“这事要这么自证,事情就弄得太复杂了。”

“到时候你以卧底的身份把证词说一遍,我会让鱼慕华配合你认罪。那几家被灭门的家族,亲友若有问题,叫他们私底下来询问,外门从执事寮单独分开一个小组,负责这件事的澄清追责。该让师门承担的事情,不必叫小师弟一意纠缠着不得脱身。”谢青鹤说。

换句话说,谢青鹤的重点是澄清污名,具体的事情交给外门去办,直接把伏传摘出来。

若非上官时宜存有私心,非要逼谢青鹤出山,这件事一开始就该这么处置。

堂堂寒江剑派的掌门弟子,你说栽赃就栽赃?你要问罪就问罪?有什么事情,先把寒江剑派的外门摆平了,才轮得到内门弟子出手。内门弟子也摆平了,才轮得到伏传。

这样理直气壮地护短,谢青鹤说得波澜不惊,上官时宜也只当作寻常。

伏传只有在大师兄回山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背后的靠山如此坚硬,不禁嘿嘿一笑。

时钦想了想,说:“鱼慕华此人,性情颠倒悖戾,毫无信义。大师兄若说服他与我配合作证,可有十足把握?若是当场反口……”

谢青鹤摇头道:“这个你不必担心。”

他并不打算让鱼慕华去作证。或者说,他只会让鱼慕华的皮囊去作证。

上官时宜也摸了摸伏传的背心,笑道:“别担心。为师会提前与几个相熟的掌门小友打好招呼,到时候不会有任何异议。”只要上官时宜愿意出面,谁敢不给他面子?

伏传嘴里说:“多谢师父。”心里很明白,若非大师兄提议,师父可能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上官时宜又看时钦,再次提议:“叫人把半山桃李收拾出来。那里是燕骄的旧居,时钦就暂时住在那里吧。”

谢青鹤笑道:“时钦师弟暂时住在我那里。以后再说吧。”

上官时宜被大弟子一连拦了两次,也不是没有脾气,皱眉道:“怎么还说不得了吗?我叫你回来,你不肯回来,你这是在记恨我?”

时钦低头一笑,说:“弟子怎么敢?弃徒有罪,已经被掌门逐出门墙,山上再无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