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2/4页)

八年前,小河庄的大庄主陆骁死了。三年前,二庄主陆鹏也死了。

如今小河庄的主事庄主是陆骁的儿子陆百善。曾经算计着上官时宜陨落之日的老一辈都死光了,上官时宜这不是还好端端地活着么?

上官时宜老而弥坚,身为掌门弟子的伏传又太过年轻稚嫩,江湖中人总觉得传位之事,起码还得十年二十年吧?当初上官时宜接任掌门之位,也在近四十岁的时候。

哪晓得消失多年的谢青鹤突然出现了!

这些年谢青鹤完全处于销声匿迹的状态,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换句话说,也没人了解他的近况,没人知道十六年过去了,这位曾经意气风发、恣意行侠的寒江剑派大弟子,性情是否发生了改变,心思是否有了变异——在他的领导下,寒江剑派会改变么?

这不单纯是来观礼朝贺送礼物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聚众饮宴的狂欢。

比如上官时宜从来不管世俗事,各派暗中与黑道绿林有了默契,弄些养寇自重的把戏,让各路富商乃至于官府,不得不向自家门派求援求庇护,以此抬高身价、赚取酬劳之事,寒江剑派也不管。

谢青鹤对此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若说一刀切要所有白道都白得纯净,那自然是不可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谢青鹤的意思是,以后寒江剑派会定期派外门弟子行走江湖。

干什么?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与紫竹山庄的白仙子也有了默契,紫竹山庄会派遣年轻一辈的弟子,与寒江剑派一起行走江湖,嘴上说是对年轻弟子的历练,暗地里谁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寒江剑派的年轻弟子那杀伤力比得上普通门派的长老级人物了!岂不是猛虎出笼?!

而且,派一堆年轻弟子出门“行侠仗义”,简直跟朝廷钦差没什么两样。

各门各派都在趁机摸谢青鹤的路数,谢青鹤也完全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地露出了真面目:对,以前我都是装的,我师父在位的时候,我肯定听他的话。现在我当了掌门,规矩不一样了。

外边的事处理好了,谢青鹤还记得关心家里的小师弟。

这时候观星台还没歇下,廊轩上点满了灯,伏传正捧着一把剑,让云朝和时钦陪着他演练。

时钦脸上挂着一张纸,上书“师父”二字,坐在廊轩尽头。云朝脸上则是一张画得惟妙惟肖的头像,正是谢青鹤的模样。伏传亦步亦趋跟在云朝身边,态度十分认真。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呢?”谢青鹤问道。

伏传太过专心,这时候才发现谢青鹤回来了,不好意思地说:“我才知道明天要给大师兄做执剑人。祖师殿那边已经铺好了地衣,还有师兄们在打扫,我就回来演练一番……”

谢青鹤对此不甚看重,说:“也不必太刻板,传承重其实,虚礼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他把云朝脸上的纸皮摘了下来,发现把自己画得还挺好看,不禁一笑:“谁画的?”

“我呀。”伏传将那纸皮放在手里,又看了好几眼,“大师兄的容姿风仪是上苍所绘,我的笔墨不及天生万一。”

“小马屁精。”谢青鹤对时钦点点头,示意他与云朝自便,顺手把伏传带了回去,“休息了。”

伏传一溜小跑地跟着他,问道:“大师兄,你打算给我起个什么道号?”

谢青鹤被问得一愣,反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道号?”

伏传的屋子只有卧室与书房两间,洗漱梳洗还得共用谢青鹤这边的厨房热水,二人先进了起居室,伏传先一步进门把灯点好,整理出坐榻让谢青鹤休息。闻着谢青鹤身上还有些酒气,伏传把准备好的解酒茶端来,说:“我先给大师兄准备洗澡的热水。”

谢青鹤倚在榻上休息。

清闲了十多年,这几天老有无数人在耳边说话,闲下来耳朵都是嗡嗡的。

“小师弟,可否为我舀……”

话没说完,伏传已经端着洗脚盆出来了,嘿嘿笑道:“先泡脚么。来啦。”

谢青鹤简直老怀安慰。小师弟这么孝顺懂事,不枉费老父亲费尽心思帮他寻找联姻对象。将脚泡进温热的水盆里,伏传就坐在脚踏上,时不时帮他揉一下小腿肚子。谢青鹤就告诉他:“我与紫竹山庄的白仙子说好了,以后每年定好日子,安排些年轻弟子下山历练……”

换句话说,让伏传带着紫竹山庄的小朋友们,公费游玩培养感情去。

伏传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谢青鹤很意外:“不想跟小朋友们出去玩么?”

说是让伏传出去玩,可谢青鹤又确实有整肃白道的想法在里边,是个一举两得的安排。光是外门弟子在外当“钦差”,哪有伏传下山行走有震慑力?伏传当了十六年掌门弟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不是的。大师兄安排我下山,我自然领命。”伏传不想下山,只是“遵命行事”。

这态度明显不对。若是旁人,谢青鹤或许就不问了,但,伏传不一样。

“真的是和小朋友吵架了么?”谢青鹤安慰他,“也不独是紫竹山庄。以后其他五大派或是苏家、安家,其他一些名门世家,应该都会派出年青一代的弟子随行。也不必都凑在一起么,肯定是玩得好的凑在一起,再各自行事。”

谢青鹤替伏传考虑得特别深远:“可以多交朋友。只要性情相投,出身门第都不是问题。”

——不喜欢紫竹山庄的小朋友,还有盘谷山庄,云荒门下……江湖大着呢。

伏传不想让大师兄操心,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谢青鹤见他坐在脚踏上,伸手玩盆子里的水,看上去蔫蔫儿的。自从那日从嘉宾馆回来,这孩子就是这样了。一时欢喜,一时落寞,好像多了许多心事。偏偏又不肯告诉自己。

“是不是觉得大师兄要做掌门了,许多事就不能跟大师兄说了?”谢青鹤问。

伏传摇头:“没有。我没事啊。”

谢青鹤也不能强迫他开口,只好岔开话题,问道:“适才说道号的事情。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么?你若是自己有喜欢的道号,或是以此明志,现在就告诉我。明日入道礼才好安排。”

伏传背靠着坐榻,说:“我就是想知道大师兄会给我什么样的道号。师父给大师兄赐号青鹤,是希望大师兄如青鹤一般飞升云上,那是师父对大师兄的嘉许。我想知道……大师兄对我,是有什么样的想法呢?我……”

他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有点幼稚的小想法,现在不好意思说,明日再告诉大师兄。”

谢青鹤摸摸他的脑袋,说道:“我对你,也有期许。你要知道,我赠你的道号,是祝愿,是恭贺,是对你的肯定。不是要求。要记住,不是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