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第4/5页)

老粗陈旧的扁担就如同冬眠苏醒的灵蛇,霎时间淡去了普通的外貌,只剩下锋锐的灵气。

扁担无锋也无锐,放在任何人的手里,都该更类似于棍棒。然而,伏传一手捉住扁担末尾,直线横挑,枪头飞舞,赫然就是百战之枪的架势。虚图妄仓促之间退了一步,马上就被扁担撵上,一连刺了二十八下,直接被刺得飞上了屋顶。

伏传方才舒展开筋骨,双臂与肩膀展开,一手握住扁担,说道:“再来!”

“叠浪三击!”虚图妄撤出藏在袖中的一把拂尘,“你果然偷了我派传承!”

“你伏爷爷谒山拜殿正儿八经得来的传承,偷你个大西瓜!”伏传缩手缩脚被欺负了几年,这会儿得了大师兄撑腰,终于可以尽情施展,一扁担刺了出去,压根儿就不想收住。

“我倒要称量称量你有几分斤两,这么横行霸道欺负人,你师父没教你‘道理’二字怎么写么!”

寒江剑派的传承一年年丢失,越到后期传承秘本越是菲薄,按道理说,修为也是一代不如一代。

伏传最幸运的是,在他之前,上官时宜收了个掌门弟子,叫谢青鹤。

谢青鹤对寒江剑派修法秘本的贡献是划时代的,许多珍本都被他重新注解,如上官时宜所修行的齐祖养命经,就彻底改变了修士寿限三甲子的限制。伏传所修习的一心道得自于上官时宜,上官时宜交给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被谢青鹤注改过的版本了。

因此伏传跳出了后代不如前代的怪圈,面对着数千年钱的老祖宗,反而战力更强。

哪怕虚图妄比他多了二十年的修行时间,这种功法上的改进还是太过蛮横不讲道理,而且,伏传天资极高,草娘的皮囊占了很大的便宜,各方面优势综合起来,只要伏传不必故意隐藏修为来历,气势全开,打虚图妄简直不怎么费力。

老粗陈旧的扁担,在虚图妄的胸口接连墩了三次,墩得虚图妄上气不接下气。

——念着这位毕竟是宗门老前辈,伏传也没有下狠手。

眼见虚图妄基本上被打服气了,伏传才收起扁担,往旁边站了一步。

“你……”虚图妄胸腔里气脉紊乱,张嘴又岔了气,不得不忍着低下头来,慢慢调匀气息,一字一字缓慢地说,“你们……究竟是如何偷了我派传承……此事……必不能……善罢甘休!”

在谢青鹤看来,虚图妄这样的心境修持,在外门当个掌事都难,怎么混上掌门弟子身份的?

“这事不必你清问,我自上寒山拜见,与掌教真人澄清根源。”谢青鹤说。

虚图妄听他对寒江剑派还有几分敬意,这才恨恨地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不过,这位妄先生,你今日总要说清楚,为何要杀我门下坐骑?”谢青鹤竟然不肯放人,“他犯了诫令,自有律法处置。该罚银就罚银,该坐监就坐监。我就不问你有什么官职在身可有执罚的权力,你只要告诉我,为何要肆意行罚,杀此骏马?”

虚图妄冷笑道:“照你的意思,我不该杀马,应该杀人?”

谢青鹤走到他的跟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说:“你如此心修,不配做寒江剑派掌门弟子。”

虚图妄怒道:“你又是哪来的黄口小儿,再敢辱我师门,当心天罚!”

寒江剑派有许多威力强大又有趣的法宝,流传到后世都只剩下记载,不见实物。

虚图妄口中所说的天罚,谢青鹤与伏传都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就是一件悬于天外的法宝,被修持过寒江剑派基本功发的弟子默念祝祷,就可能被唤醒。这件法宝名义上是赏善罚恶处置不公,其实古往今来,所谓善恶对错的标准一直都在改变,哪有可能真的裁决世间事?

所以,真相是,这件法宝非常偏心护短,经常帮寒江剑派的弟子干外门弟子。

伏传小时候翻过这件法宝的记载,那义正词严护短的记录,使他读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谢青鹤神色不变,淡淡地说:“既然如此,请天罚吧。”

虚图妄大吃一惊,有些惊疑不定。

不等谢青鹤祝祷,伏传煞有介事地拈香敬花,嘴里念念有词。

伏传也是板上钉钉的掌门弟子,且极得两代掌教钟爱,寒山气运都愿意与他相合,想要召唤这件早已丢失的法宝,居然根本就不费力。

眼见着天边云层渐起,风卷云动,在场所有凡夫俗子都张大了嘴巴。

看,快看!

伏先生和妄先生斗法了!

好大的神通啊!

是不是要打雷下暴雨了?会不会天下劈下一道雷,就把谁给炸死了?!

虚图妄也有些惊了。天罚明明只护短寒江剑派弟子,怎么会被外人给唤出来?而且,伏草娘唤出天罚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想起伏传刚才大咧咧地宣告,说他传承是堂堂正正谒山拜殿得来的,虚图妄竟有些拿不定了,难道这是正派的传承?哪位祖师收下的秘密弟子呢?

韩琳见虚图妄处境不妙,又出来打了个圆场:“两位先生,这是京城之中,若行天罚,未免惊扰百姓,误以为天子失德,愚夫愚妇又不好解释……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既然是妄先生一时不慎误杀了二郎的坐骑,我看……我看就照市价,折银赔予二郎。草郎,你就说一句话吧?”

前面几句话都说得挺正经,那最后对着伏传说的一句话,让二郎又觉得怪怪的。

就好像……他跟小师父特别熟,关系特别亲密,与旁人都不一样似的?

不止二郎是这种感觉,虚图妄也觉得韩琳意有所指。

唯独谢青鹤仿佛听不懂,没有任何反应。

这局面有点古怪,虚图妄更害怕当空一个炸雷劈自己头上,那可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他口袋里有银子,却绝不肯拿出来配给二郎,故意解下腰间一块流云玉佩,说:“道人出门哪有银钱?这一块玉佩予你,权作赔偿。”他嘴里说了赔偿二字,才把玉佩丢给二郎。

二郎下意识地把玉佩接住,这才慌忙去看谢青鹤的脸色。

谢青鹤点点头。

虚图妄杀马固然不对,二郎闹市策马也不对,总不能为了一匹马把虚图妄打出个好歹来。

谢青鹤扣住虚图妄不放,本意也就是让虚图妄赔偿银钱。伏传用天罚步步紧逼,又有韩琳出来做了和事佬,这事也就过去了。伏传不再召唤天罚,天边的云层又渐渐散开。

虚图妄丢了面子,本有些灰溜溜的情状,板着脸要走。

谢青鹤对他作揖,说:“还请上禀掌教真人,叶祖圣诞,我再往寒山拜谒。”

谢青鹤对虚图妄殊无敬重之心,却对寒江剑派以及当代掌教十分恭敬,虚图妄勉勉强强觉得他也算是个懂事的人,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流落在外的嫡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