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第2/4页)

然而,他的身份与经历都控制着他,让他对伏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保持着冷静与克制。

沉默片刻之后,谢青鹤才尽量轻缓地说:“你不要胡搅蛮缠。我不愿强迫你入魔,与,我是否想念你,是两件事。”他对伏传最严重的指责,也就是胡搅蛮缠四个字。

伏传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可是,他知道大师兄太了解自己,这番话既然鬼使神差地喷了出去,就很难收得回去。

被大师兄硬邦邦地反驳了一句,伏传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抉择对大师兄来说也很艰难。否则,一贯从容温和的大师兄不会应对得这么硬朗。

回想起大师兄昨夜一次次说我很想你,一次次贪婪热切地索取,伏传特别后悔心疼。

他靠在谢青鹤怀里,慢慢抱紧谢青鹤的腰身。

两人毕竟结侣多年,伏传才靠过来歪过头,谢青鹤就知道他后悔了。

“大师兄……”

“好了,师哥都明白。”谢青鹤用手安抚他,轻轻抚摩他湿漉漉的背脊,“以后咱们都在一起。你想做大师兄的贴身挂件,大师兄就把你揣在怀里。不过,诸事皆有例外,我也不能保证入魔之后,一定不让你与外人接触……”

“不是不与外人接触。就如同我们现在偶尔下山处置事务,平时隐居深山,有事处置了就走,不要太多牵扯……我只当是换了个地方,与大师兄一起修行。”伏传说到这里也有些沉闷,“我知道,这仍是我心修不尚的毛病,我该慢慢接受的。”

谢青鹤摇头说:“各人有各人的修法,也不是说见惯不怪、心如止水就一定好。你心修不好是天生的性情,人性如此,如何勉强?”

伏传激动起来把他怼在池子边上,难免脱水站立,这会儿脊背上已经被寒风吹得冰冷一片。

谢青鹤轻轻抚摸着他冰冷的腰背,将他拉进温水中:“冷不冷?好啦,乖?”

伏传老实地沉进水里,挨在他的怀里,垂头小声说:“我今日胡说八道。明知道大师兄是心疼我,却故意找茬和大师兄吵……大师兄,我抄十卷《道德》赔罪好不好?不要生气。”

谢青鹤被他逗乐了,情侣间吵架,还有抄书赔罪的?

伏传的脸也被寒风吹得带了一丝寒意,谢青鹤贴着他的耳根处亲了一下,柔声安慰道:“不怪你生气,是师哥不好。若是平时对你热情一些,你也不会这么患得患失。”

“大师兄对我一直都很好。我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那么说。只要想起大师兄会有无数个年头和人生都不与我一起分享,余生里有没有我都无关紧要,我就……恼恨得失了分寸。”伏传紧紧贴在谢青鹤的怀里,脑袋挨在他肩上拱啊拱,“大师兄,我不是故意的。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我以后不会了。”

他一边说,谢青鹤就一边轻拍他的背心,安慰着他。

耐心地等伏传把话说完,谢青鹤才尽量温柔地安慰说:“你心中有困惑疑虑都可以说,大师兄都可以给你解释。今日这番话也不是说得不对,只是稍微控制一下情绪——明知道我在乎你,想念你,何必非要用猜忌指责的句子来质问指责。说了又马上后悔。我不过刺耳片刻,是你自己刺心难忘。”

听谢青鹤承认“刺耳”二字,伏传更加后悔愧疚:“大师兄……”

谢青鹤确实很了解伏传。

伏传情急之下质问指责他,症结不在今日,而是在从前。

伏传年轻时追求他的那段经历,让二人对待这段感情的心态完全不同。谢青鹤从来不担心伏传离弃自己,伏传却总是怀疑“大师兄就算没有我也可以活得很好”。伏传信任谢青鹤的人品与承诺,不担心谢青鹤与他无故断契分手,却担心被谢青鹤隔绝在生活与心门之外。

就算伏传一时情急说了些不理智的指责字句,这会儿也已经后悔了。感觉到怀里的小师弟呼吸短促,忐忑不安地拱着自己,谢青鹤能有什么反应?他爱怜地捏了捏小师弟的耳朵,说:“乖。”

——当初冷淡地拒绝了小师弟多少次,如今就得用一百倍的“我心爱你”哄回来。

二人从池子里出来之后,伏传要去写信,谢青鹤就去厨房准备些吃食。

伏传写给李南风的申饬信措辞相对温和,也没有让寒江剑派的弟子亲自去龙城送信,而是让外门弟子把信送到了嘉宾馆李南风派来的使者手里,这也让这封信的性质看上去不那么严厉。

伏传不想深究三师兄这封信背后藏着什么猫腻。

他不想让三师兄再来找麻烦,也不想跟三师兄翻脸,写封信敲打一下就行了。

写完信之后,伏传就将坐席撤了,屈膝跪在木质坚硬的榻板上,垂首抄经。

他正经坐在板凳、坐席上的时候,总是安静不下来,一会儿趴着,一会儿歪着,还能把屁股底下的板凳当坐骑,翻来覆去折腾得吱呀作响。唯独面前放上一本经典屈膝跪下,整个人就乖得不行。

谢青鹤新做了两切烧肉,炊米饭时顺便把午间的剩菜蒸热,又烧了个冬瓜汤,端菜进门。

见伏传还在榻上写字,他招呼道:“吃饭了。把茶桌腾出来,还是想在饭桌上吃?”

伏传已经抄了半卷道德,闻言连忙收拾好茶桌上的笔墨纸砚,去厨房帮着把剩下的菜端出来。

落座时,谢青鹤才看见伏传把掀旁边放着的坐席取回来,重新安置在身下。刚才小师弟写字的时候,榻上居然没有坐席?写什么字要专门把坐席撤了?

“我是不是告诫过你,不许跪经?”谢青鹤问。

谢青鹤真有些生气了。他很注重沟通效率,一次能解决的事绝不拖到二次谈判,讲过一遍的课也不想讲第二遍。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跟伏传沟通良好,不管是哪一种身份,二人都能直话直说。

唯独跪经这件事,怎么都说不通!伏传是屡教不改,死也不改。

伏传提起筷子正要吃饭,被谢青鹤问了一句,便露出个可怜的表情。

谢青鹤也不能不叫他吃饭。伏传能在他跟前耍赖任性,他不能跟着伏传闹。只得将怒气镇压了下去,给伏传夹了几筷子菜,缓下容色,说:“吃吧。”

伏传吃了两口饭,又看他的脸色。

这情绪氛围哪里还能好好吃饭?谢青鹤放下了筷子,对伏传对视:“伏继圣,道侣之间纵然吵架,也没有一方去跪着抄经给另一方赔罪的道理。你若还想上我的床,就把身份弄清楚。”

伏传也放下筷子,抬头看着谢青鹤的眼睛。

二人居然对峙了片刻。

伏传才突然说:“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谢青鹤不解:“什么什么办法?”

“大师兄说是把我当作道侣,其实不管我怎么蛮不讲理,大师兄也从来不与我着急,从来不责怪我。大师兄当初就与我说,如果不是师兄,且不管我是否吃亏,喜欢我就要睡我。就因为是我的师兄,才会诸多顾虑只怕我受了委屈。一直以来,大师兄是我的师兄,还是我的道侣呢?”伏传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