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大争(9)(第2/4页)

麻肤膏和焕肤膏之于伤兵而言,就是救命的神药。麻肤膏止疼,焕肤膏止血。

至于止血之后还会不会流脓发热而死,那是苍天鬼神才能决定的事情,常朝也不敢寄望太多。

在两种神药与粮食之间,常朝改变了主意。他根本不在乎焕肤膏能不能让他的皮肤变得光滑如昔,就凭着焕肤膏止血的效果,他就心甘情愿去替谢青鹤盯着药园种药,种他半个相州都值得!

伏传拉着兴冲冲往外跑的舅父,把药瓶子递给他:“两个时辰换一次药。”

谢青鹤示意了常朝的小腿一下。

“舅父,等一等。”伏传艰难地跨过门槛,去内室给不省心的舅父另外找一瓶药,“脸和腿都要换药,腿上伤口深,一个时辰就补一次。不要沾脏水,不要让膏药擦掉露出伤口……”

常朝有些激动地把他抱了起来,举上头顶:“贪佑桑州。”

这动静闹得太大,素姑缓缓拉开门,用个矜持又嫌弃地眼神看着常朝。冷不丁看见常朝小腿上的血渍,顿时微微咧嘴,惊讶地看着他:“这是……”

常朝马上就把外甥放在地上,打了个哈哈:“没事没事,我先走了。”

素姑匆匆忙忙回来,恰好看见谢青鹤在擦匕首上残留的血渍,抓了个正着。素姑也不吭气,上前接了那把匕首,收到下处擦洗干净,又端了水来擦洗地上的血痕,收拾干净之后,一句没问。

她再是个缺心眼的,服侍了谢青鹤与伏传近一年,哪能真的毫无所觉?

只是有些事不好说就不必说,不该知道的就不去知道罢了。

药园种植自然不是一日之功,常朝带着人搭棚子盖屋子,天南海北到处跑,还得盯着相州的制药坊,照着谢青鹤给的方子和程序将麻肤膏和止血膏加工出来。止血膏是焕肤膏的低配版,没了伏传喷的那一口清气,没有使再生肌肤光洁如昔的功效,好处是不必修行加持,凡人就能配制。

这一批药物做了出来,常朝看着成品有些忧心忡忡。

陈起摆明了要打压陈丛,陈丛与外甥一样都是有宿慧的,会不会有另起炉灶的心思?

哪晓得谢青鹤半点不记仇,这批药做好了就让常朝派人送去了涓城前线,刚好碰上一场大战结束,无数缺胳膊断腿露了肠子的伤兵躺在营房里哀嚎,陈起除了让人给他们送好酒好肉,压根儿没有别的办法——这批人十有八九都会死去,只看能熬几天而已。

这堪称保命神器的药送到之后,整个涓城大营都震惊了,伤兵营还有伤兵等着用药,就有高层纷纷来取药囤着,意图日后保命。常朝连连保证相州制药坊还能做,药材管够药膏就管够,陈起立马传令四处收购药材,把囤药的将领都喷了一遍,叫把药交出来救人。

突然有了这么两剂神药,涓城方面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颇有点天命在我、此战必胜的气势。

陈起找常朝打听药方的来历,常朝照着与外甥商量好的说辞,说去年就想做药材生意,满天下收买药材的时候,偶然从荒山老妪处得来。陈起又问老妪何在?常朝说,杀了呀。

陈起扶着常朝的肩膀,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了笑,说:“好。”

谢青鹤和伏传都从制药坊的生意中摘了出来,也没什么人相信两个小儿能弄出这么大动静,这买卖又一次算在了常朝头上。陈起刚拿走了造纸坊,又拿走了制药坊,有心提拔补偿常朝,就让常朝入幕东楼——常朝是陈纪的妻弟,陈起此前一直不肯重用他。

哪晓得常朝居然拒绝了,说:“谢郎主提拔。仆已入幕西楼,辅佐小郎君,亦是效忠郎主。”

陈起都听懵了,西楼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的随身小厮夏赏低声解释说:“小郎君在客院圈了一块地,不许安置外人,只叫常小郎住了进去,因在明堂之西,下人戏称西楼。”

陈起觉得这事荒谬至极,又有点不切实际的喜感,可常朝送了神药又举手奉上制药坊,也没得人家立功了还要收拾人家的道理——他收拾亲儿子可以蛮不讲理,统御下属却相当赏罚分明,否则也不能引来这么多谋士将率投奔。

“那便……赏你个西楼行走的身份吧。”陈起哭笑不得。

这样一来,常朝在陈府也算是有了正式职事,能从陈府公帑领取月俸与各种节礼,最实在的是,他有了西楼行走的身份,就把西楼的存在确立下来了,使西楼成为相州公帑管照的正式衙门。

——郎主的幕府在东楼,小郎君的幕府在西楼。

常朝带着这个好消息回来,先讲述涓城前线伤兵营的惨状,谢青鹤与伏传都不为所动。

谢青鹤是早就见得多了,伏传在前世也随韩琳打过天下,战场是个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不过。常朝又说药剂的用处,谢青鹤才微微一笑。

“如今造纸坊交出去了,制药坊也交出去了,咱们下一步做什么?”常朝摩拳擦掌地问。

西楼成了合法衙门,常朝要办点什么事就更理直气壮了。

当初才建起造纸坊的时候,白芝凤还亲自去巡查了一遍,搁现在就不一样了,西楼与东楼并行两个不同的幕府,谢青鹤再要常朝去搞点什么事情,除非陈起下了命令,东楼根本没有资格过问。

伏传也挺好奇,想了想,说:“冶铁做甲?”

谢青鹤摇摇头,说:“我能冶铁,九阳不行。”

道理很简单。他现在年纪太小,就算他想自己出头扛事,陈起或说外边的人也不肯深信,只会把染指铸造兵器铠甲的事算在常朝身上。谢青鹤能另起山头干这件事,因为他是陈起的儿子,换了旁人插手此事,都必死无疑。

何况,常朝的身份还那么暧昧。真去碰冶铁制甲之事,陈纪的下场不会比陈非好多少。

“玩儿两年吧。”谢青鹤看着常朝恢复如初的脸,“舅父恰好娶妻生子。”

常朝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两个小儿催婚,啧了一声,愤愤而去。

“我是弄不懂陈起的想法了。他若要打压陈丛,又为何许了开府之事?虽说也不是正经开府。能有舅父一个西楼行走,也能安排其他的西楼行走,这不是故意开了口子,让陈丛蓄养谋士么?”伏传觉得陈起做事太过颠三倒四,自相矛盾。

“他打压儿子是为了控制儿子,不是为了把儿子养废。你常与他相伴,没发现他喜欢骑快马,开硬弓,饮烈酒?同样一把剑,他必然要更锋利的。”当着小师弟的面,谢青鹤也不想说闺阁事。陈起连女人都喜欢用抢的,越刚烈越喜欢,才会撞上花春,吃了人生中最大的亏。

陈起既要打压控制儿子,又不喜欢儿子唯唯诺诺,一辈子都在拉扯撕裂陈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