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大争(19)

自打詹玄机回相州之后,谢青鹤就窝在府中闭门不出。

他是想闭门看戏,可不想自己成了戏台子上的主角。陈起丧期结束之后,前往南线清理了陈非一整条线,杀得干干净净,如今在相州有本事有想法跟陈起叫板的势力几乎没有,脑子不清楚的蠢货就算跳出来了,也翻不起浪。

唯一忌惮的是,陈起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秦廷与北方几个扎手的诸侯都想抄陈起的后路。

陈起的后路是哪里?

相州。

如今陈起遇刺绝了生育的消息早就传遍天下,谁都知道相州的庶子陈丛是陈起的命根。

这时候想趁着詹玄机独在相州的机会,趁乱弄死陈丛,断了陈起的后路,是许多在战场上无法战胜陈起的懦夫梦想。想想陈起辛辛苦苦打了个天下,回头发现自己断子绝孙了,打下来的天下必然旁落他人之手,这种爽快就能让陈起的所有手下败将、一生之敌高兴得大笑三声。

所以,谢青鹤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一点儿纰漏都不想有,老老实实窝在府卫环绕的家里。

他原本也没有正经的差事,出门都是骑马打猎玩耍,突然之间不出门了,谁也管不着他。倒是相州街市上的摊贩乞丐比较想念他,小郎君出门总会带着些散钱,捡上一两个就是顿饱饭。

田文偶尔会把街头巷闻转告给谢青鹤,谢青鹤还让陈利时不时上街撒些钱,照顾街头孤老贫弱。

谢青鹤为人处世一向低调,他窝在府中不出门,也没有惊动太多人。

不过,真正的有心人都把他的小心谨慎看在眼里,各方面都暗暗夸赞小郎君聪明识时务。

大多数相关方都不真正了解谢青鹤,正在乡下稳坐钓鱼台的詹玄机认为这是姜夫人的指点,东楼观风洞悉的田安民则认为这是他儿子田文提醒的功劳。甭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姜夫人很得意,她认为儿子这两年聪明长进不得了,这么懂局势知进退能自保,那都是我儿天生聪慧啊!

姜夫人担心儿子在家待着无聊,送了一堆凑趣好玩的东西,诸如美食美酒美女……给儿子消遣。

谢青鹤颇觉艰难。送美食美酒也罢了,给八岁的儿子送美女是怎么回事?

茜姑笑眯眯地说:“主母说,丛郎也快到懂人事的年纪了,找些女郎小娘陪伴,日后不至于慌手慌脚不习惯。”见伏传坐在一边欲笑不笑,似乎在看小郎君的笑话,茜姑又说:“隽郎不着急呢,再过两年,主母也要给隽郎送些俊俏女郎作伴。”

伏传:“……”

谢青鹤考虑之后,也没有严词拒绝。

姜夫人想必是早就预备着这事了。

茜姑送来的小姑娘们都与谢青鹤年龄相仿,个个长得明眸皓齿,眉目俊秀。这么多绝色小姑娘,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搜罗齐整,可见姜夫人态度很绝对。就算今日拒绝了这批女孩子,再过两年,姜夫人还是会变着法儿地送过来。

与其把这群女孩儿放在姜夫人身边学习妾妇之道,不如跟在他身边,学些立身处世的本领。纵然没有出世做女神仙的资质,有一份糊口的手艺,体体面面持家做人,不比为人婢妾强?

“叫她们留下吧。姑姑替我谢谢阿母。”谢青鹤说。

茜姑临走时将所有小女孩都扫了一眼,好几个小姑娘都吓得低头发抖,却连动都不敢动。

伏传知道大师兄从来不近女色,起居饮食宁可要外门师弟服侍,也绝不会让妇人经手。唯一的例外,只有伏草娘。这一回屋子里满满当当站了九个小仙女儿,还真留下“做伴玩耍”呢?

他与谢青鹤感情很稳定,不至于为这点事离心。

伏传也有个绝色女婢安安,虽说已经被大师兄安排到玉树峰学艺,可他跟安安的感情一直很好,大师兄也从来不忌讳吃醋。从一点来说,他和谢青鹤对彼此、对这份感情都是很自信的。

所以,看着满屋子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伏传除了好奇谢青鹤的想法,还有点看好戏的戏谑。

哪晓得谢青鹤久久不说话,一直等着茜姑走得远了,他才招来素姑吩咐:“找两个抱大雁,两个喂孔雀,另挑个不怕大黑的去喂狗……其余几个,去陪三郎玩儿吧。”

这几个小姑娘都是满眼懵逼。抱大雁,喂孔雀,喂狗?陪三郎玩儿?跟姑姑说的不一样啊?!

素姑也特别高兴,连忙把几个小姑娘带了下去,一一安置,分配差使。

——这位保姆姑姑有一种很朴素的占有欲,她很担心新来的小姑娘会把小郎君“带坏了”。现在小郎君根本不想跟这群小丫头玩儿,直接安排去养宠物、陪三郎,素姑就放下心来。

一屋子小姑娘懵懵懂懂地被带出去之后,伏传坐在还没收拾的礼物堆里,随手拿了枚象牙弹棋棋子在手里,说:“我听说这时候霜州还有大象,若能训一头来坐骑,也很威风。”

谢青鹤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还是答道:“有机会去找一头,想来不难。”

伏传这才想起自己应该问什么:“就把她们放在身边啊?”

“有些事情说不通,不如顺其自然。那几个小姑娘才几岁?阿母教她们做婢妾,她们就一心一意攀附荣华自甘卑贱。你我教她们修行自尊,她们就是门下女冠。早些养在身边,总比搁在阿母那里,再过些年往你怀里撞好。”谢青鹤解释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伏传也完全能够理解。他忧愁的是:“茜姑说,过两年也要给我送。”

谢青鹤安慰他:“陈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家里住得开。”

“这么下去也是挺难过的。”伏传有些盼着师父快来,但是,每每想到师父来了,陈起就彻底消失了,他又有些怅然,“好多天没去看阿母了,也不知道她那里怎么样。这场戏什么时候才开始唱?大姑父什么时候才搬回来?”

谢青鹤摸摸他的脑袋,把姜夫人送来的棋盘拆出来,放在地上:“师哥陪你玩弹棋。”

伏传悻悻:“我才不。”

——就大师兄的暗器造诣,谁跟他玩弹棋都得输掉裤子!

“那你想玩什么?”谢青鹤对伏传耐性十足。

伏传转头看了谢青鹤两眼,让谢青鹤回榻上歪着,问:“大师兄喝茶吗?”

这两年野生的老茶树找到了,新茶也开始栽种,用上了后世的制茶工艺,终于供应上了谢青鹤习惯的茶汤。谢青鹤还是有点懵:“……喝?”

伏传屁颠屁颠跑去给谢青鹤斟茶,亲自送到谢青鹤跟前,看着谢青鹤喝了两口茶,又把茶杯收走放回去。再屁颠屁颠回到榻前,问:“大师兄吃点心吗?”

谢青鹤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了?——你做什么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