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大争(46)(第2/5页)

赭家赔出了管家这一条命,若苦主老者觉得不能平愤,赭家甚至可以赔出当初作恶行凶的奴仆更多条命,但,不管丢出多少条“贱命”作赔,当日的恶行都与赭家主人无关。

说破天去,赭家也只有一个罪名,治家不严。

现在身为苦主的老者已经被赭平笼络,默认了此案终结在管家身上,旁人还能说什么?

燕城王懒得看赭平在一边如何笼络老者,继续听下一个百姓来申告冤屈。

那边赭平也有些摸不清燕城王的套路,抱着老者哭了许久之后,好说歹说,跟老者说明白了赠金养老之事,铺子还给老人,马上就可以住回家去,收养的孩子可以去赭家读书认字云云。以后赭家包办老者的养老送终,连□□的婚丧嫁娶也都一并包圆……

赭平故意把供养的条件大声宣扬,确保燕城王能够听清楚:“老人家,你若是也答应,要么我就送你家去?我带了车来!”

老者拦住在一旁发牌子的缵缵,深施一礼:“女郎,小人要向王爷礼拜告辞。”

“老人家稍等片刻。”缵缵领着老者往前边排队。

前一个老妪申告完毕,被缵缵领去里边整理口供,老者就上前磕头谢恩。

燕城王问道:“金子你接了,铺子你也领回去了。此事就不再追问了?”

老者颤巍巍地磕头:“王爷深恩,小人无以为报,只待来世结草衔环,为王爷鹰犬牛马。”

“这天下既然还姓妘,就是我该当的。”燕城王挥手示意老者可以回家去了。

眼见事情都摆平了,赭平腆着脸跟着上前施礼:“小人也要代家中多谢王上垂问,方才揪出这么一根祸害良善的大蛀虫,清理了门墙。”他很恭敬地给燕城王磕头。

燕城王劳累一天早就憔悴得不成样子,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这时候斜着眼睛瞥了赭平一眼,坐在一旁的谢青鹤都能感觉到这股朝着赭平呼啸而至的杀气。

赭平被盯在当场不敢动弹,呼吸都跟着他谨慎的目光变得浅薄瑟缩。

“管家所倚仗的是你赭家的势,赭家仗的又是谁家的势?”燕城王问道。

赭平已经感觉到不妙,冷汗从额上津津而出,根本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燕城王也没打算听他的回答:“你的姐夫姓王,是王琥的儿子。赭家仗的是王家的势。王家仗着谁的势?王琥的姐姐是宫中贵人,王琥的女儿是东宫正位,王琥侍奉多年的主人,是天下之主——王家,仗着的是天家之势。”

“此恶贼之于你,则如你之于我。仗势欺人,凌虐下民,罪大当诛。”

燕城王看着赭平的眼中没有一丝温柔,冷冰冰地下了命令:“杀了吧。”

这命令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燕城王这么刚烈,对着赭平说砍就砍。说到底,当初侵占染料铺的人是谁?策划那么多恶毒计划,打死老者儿子,强娶老者女儿的人是谁?这些都没有查实的结论。

赭平很可能只是临时被派来处理这事的棋子,他未必参与了对老者一家的谋害。

然而,燕城王并不在乎。

赭家想要弃车保帅,不想交出真正的幕后之人,燕城王就让他们“弃车保帅”。

不过,对于燕城王来说,死一个管家不够份量。老者家死了一儿一女,自己也险些被打死,这么恶劣的灭门惨案,当然要死一个赭家嫡系才能抹平。

赭家觉得管家贱奴的性命不值钱,燕城王也觉得赭家人的性命不值钱。

——身为曾经受命监国的天家王叔,燕城王绝对站在权贵血统鄙视链的顶端。除了天子,任何人跟他玩这一套都要完败。

在场燕城王府的卫士即刻就近控制住了赭平带来的家仆。

距离赭平最近的卫士踏前一步,将赭平一刀枭首。

就像当初赭平命令家仆杀死管家一样,赭平的脑袋也轻而易举地被摘了下来,颈上怒血狂喷。

在场所有的百姓彻底哗然。

这位刚刚还风度翩翩的富贵公子,这么轻易地丢了性命。

他的鲜血就这么不值钱地流淌在王府门口的地面上,他价值千金的丝绸衣裳就这么委顿于尘泥……这一切都让生活在绝境中的百姓们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前路。

原来真的可以讨回公道?

不仅仅是惩戒贵人们豢养的恶狗,四处撕咬的恶奴,还可以直接惩戒高不可攀的贵人?!

燕城王没有对赭家赶尽杀绝,杀死赭平之后,卫士们就放开了赭家家仆。赭家家仆大多数都懵逼了,过了片刻,才在燕城王卫士的指点下,收起赭平的尸体与脑袋,灰溜溜地搬上马车,回家报信。

缵缵安排人来泼水扫地,带着血的污水被扫入沟渠,这个形容稚嫩的少女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这时候,已经是夜里亥子相交之时。

燕城王的咳嗽变得频繁,缵缵给他兑了几回热汤,他喝了两口,又要更衣。

谢青鹤见身边的卫士都跟着,他也不好独坐在小马扎上,便也起身跟着。

几个卫士有意无意地将谢青鹤隔在了后边,那个叫符光的卫士就跟了过来,跟谢青鹤说话:“你这样年少英雄,想来不与我们一样,必定另有前程。”

谢青鹤不得不傲娇地哼了一声。

根据符光的表情反馈,他觉得自己演得挺好。

谢青鹤心知肚明,如他这样来历不明、突然送上门的“小壮士”,肯定不会马上得到重用。

他也没打算去当燕城王的心腹。只要能留在燕城王府,离燕城王近一些,就能掌握到对面的动静——也就是韩瞿和姜夫人的动向。姜夫人的药下得越猛,燕城王就会越难受,反馈会很及时。

唯一让谢青鹤比较疑虑的是,他真的觉得燕城王今天搞的这一出,是在自寻死路。

赭平一死,谁还敢来应讯?

本身燕城王接见百姓问案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他的卫士拿着他的帖子出面查案,人家给他面子才听话配合,不想搭理他就直接不理会。那时候燕城王会怎么办?派卫士去砸门?强行拿人?

……那不是以一己之力,打乱整个王都吗?

燕城王身体虚弱行动不便,下人将马桶搬到了门口不远的厢房里使用。谢青鹤也没跟着走两步,人家不让他跟进去,他也不想参观燕城王上厕所。符光笼络着他,陪他在门口说话,无非是介绍些当值的规矩,说些王府的日常。

没多久屋内传来一声惊呼,卫士们匆匆进去,仆人们匆匆出来。

谢青鹤被符光若有若无地拦住了去路,他狠狠踢了符光一脚,符光立扑。

就在符光无比紧张的时候,谢青鹤冷笑道:“你不想让我进去,可以告诉我。我不喜欢别人挡了我的路。”说着竖起一根手指,在自己眼前划出一道延伸的直线,“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