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大争(57)

紫央宫占地颇大,偏殿离着正殿尚有一段距离,以谢青鹤此世的修为,想要打听那边的动静是鞭长莫及,保护师父皮囊的重任只能由伏传来承担。

陈起和缵缵在做不能见人的事,恐防遇刺,伏传就得远远地听壁脚。

这事就很尴尬。

按说伏传对这事也不陌生。当初他和谢青鹤在伏蔚的记忆世界里,见识了不少活春宫。那时候伏传还不怎么懂事,好奇又热衷,扒着门看得津津有味,谢青鹤拉都拉不动。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不仅懂了事,教他懂事的大师兄还就在身边。而且,那边春宫戏的主角也不是陌生人,一个是他俩此世的父辈,一个是与他俩都有些交情的小朋友。

谢青鹤也知道此事尴尬,饭也没吃两口,转身去了寝殿打坐。

上了年纪的男人花样都挺多,如陈起这样伤了蛋蛋的男人,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尤其复杂。

伏传光听壁脚都有点反胃。

他一开始很担心缵缵暴起发难,伤了师父要用的皮囊,抢救不及。

随着听壁脚的时间越来越长,伏传一边继续提防着缵缵把师父的皮囊一击毙命,一边又暗暗期盼着缵缵赶紧行刺。

——狗日的王八玩意儿,还把人当人么?

——这也能忍?

——还能忍?!

——别忍着了,干他啊!

……

谢青鹤盯着炉中香粉一点点化作灰烬,冷不丁听见小师弟摔门而去的声音。

真遇刺了?

还是陈起先发难了?

伏传一声不吭就出去了,谢青鹤也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即刻下榻追了出去。

候在门口的下人正抱着厚衣裳追着伏传,见谢青鹤也出来了,又连忙回来要服侍谢青鹤加衣裳。哪晓得小郎君也不买账,与隽小郎君一样,穿着软底鞋子、一身单衣冲了出去。

正殿的卫士、奴婢都想拦住伏传,架不住伏传身形灵活,众人一眨眼,伏传就溜过了人墙。

拦不住隽小郎君,眼看小郎君要吃人的凶狠眼神,也不敢去拦小郎君。

伏传已经钻到了寝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没有一脚把大门踹开,立在门前疯狂砸门,稚嫩的声音还带了点奶味,不住大喊:“阿父,阿父,阿父!开门,开门!阿父——”

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此之前,谁都不敢相信,隽小郎君的粉嫩小拳头,居然能把门砸出此等声势的巨响!

那敲门声疯狂又绵密,声响巨大且一刻不停。敲得人心中发慌恐惧,仿佛天上雷公落在了门前,就在耳边击打雷锤,直接触及了人类远古时期对雷电的原始恐惧,深入骨髓。

陈起正在兴头上,被骤然打断,心情极度暴躁。

奈何那砸门声一刻不停,陈起混乱地抓起一件袍子披上,猛地拉开大门,狠狠踹出一脚。

伏传能躲开。

不过,他没有躲。

陈起没穿鞋子,赤脚踢在伏传胸腹处。伏传顺势卸去了力道,将身形后撤。

看上去就像是被陈起踢飞了。

只有伏传自己知道,这一脚的力气都卸在了左右,并没有伤着半点。他正在找落点,感觉到大师兄追了过来,就放心地倒了下去。

果然倒在了大师兄怀里。

谢青鹤触手的瞬间就知道小师弟没受力,他仍旧满脸铁青,死死压抑着怒气。

小师弟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敢拿脚踹!他稳稳地抱住伏传,顺势带着伏传软在地上,伏传偷偷与他换了个眼神,开始哭泣:“哇啊啊……”嚎得跟杀猪似的,有小童的嗓音加持,响彻云霄。

陈起原本就很暴躁了,听见伏传嗷嗷哭,耳心都开始疼:“噤声!噤声!不许哭了!”

换了其他人,左右卫士早就奔出来堵嘴拖人。现在当场爆哭的是一向受宠的隽小郎君,在隽小郎君身边守护着的是绝对不敢得罪的小郎君,这谁敢自作主张?没有陈起的明确指令,谁都不敢妄动。

伏传哭了一会儿,似乎是醒过神来了,从谢青鹤怀里挣扎出来,小豹子似的冲向陈起。

陈起都被他的反应惊呆了。这娃疯了?

伏传已经冲到了陈起的跟前,照着他的小腿一顿拳打脚踢,疯狂攻击。

比寻常孩童硬朗些的拳头和腿法,陈起很想保持风度忍一忍,实在有点痛,龇牙跳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拎住伏传的衣领,把他控制在一臂之外,怒道:“竖子无礼!”

哪晓得“竖子”灵活地蹦跶起来,飞起一脚踹在他手肘上,手臂顿时就麻了。

“嘶!”陈起被迫放开了伏传,眼底一抹杀机。

“儿来搭救阿父,阿父为何踢我!”伏传扑上去对准陈起的膝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为何踢我!为何踢我!为何踢我?!!”

眼见陈起连连吃瘪,卫士们再也不敢旁观,连忙上前阻止,试图把伏传从陈起身边拉开。

陈起又被伏传踹中了膝上的麻筋,疼痛勉强能忍得,腿麻了怎么忍?他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夏赏稳稳地将他扶住。他这时候胳膊麻痹,腿也麻痹,看见伏传怒气冲冲瞪着他的样子,又哭笑不得。

这小儿说来搭救他。陈起想起侄儿骑在他的肩上,抱着他脑袋,欢声尖笑的往事。

伏传是真的很迷恋陈起给他的父亲的感觉,因感情是真的,陈起也能感觉得到。这使得哪怕伏传今日的举动很反常,陈起还是会相信他的真心——他可能真的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前来“搭救”。

卫士们拿住了伏传也很为难。谁又敢对隽小郎君动粗呢?

恰好谢青鹤跟了上来,卫士们马上就把伏传交给了谢青鹤,悄无声息地退至一旁。

谢青鹤蹲下来搂住伏传,一边给他擦泪安慰他,一边用手假惺惺地抚摩伏传的肚子,那是刚刚被陈起“踢”过的地方。他俩都知道没踢着,陈起不知道。谢青鹤一边摸,伏传就哇哇哭。

陈起这会儿就像是不识好歹、毫无长者之风的混账大人,半晌才甩开了夏赏的搀扶,跟着凑近伏传的身边,蹲下身问道:“不知门前是小儿,一时情急才踹了一脚。阿父错了。”

伏传不肯让他亲近,缩进谢青鹤怀里,怒道:“我叫门了!”

陈起厚着脸皮硬赖:“是叫门了,阿父也听见了。砰砰砸门,声响巨大。我儿小小一个拳头,阿父委实没有想到。以为是下人在门口——阿父错了,阿父给小儿揉揉。”

伏传似是憋着一口气,死死地盯着他。

陈起又哄道:“莫要生气了,阿父哪里舍得踢打小儿?必然是个误会。”又敞开自己的袍子,露出光溜溜的肚皮,拍得啪啪作响,“来,给你踢十下。”

伏传抬腿真要踢,被谢青鹤一手拦住,故意地警告他:“隽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