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大争(85)(第2/3页)

白芝凤也挺意外,他歪在榻上暗暗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符合郎主的心意?否则,郎主为何要千里迢迢召回詹玄机?他确实曾任詹玄机的副手,可已经坐上了东楼幕僚的第一把交椅,哪可能再波澜不惊地退下来?

不少与白芝凤交好的幕僚都纷纷赶来,要与他商讨“对策”。

白芝凤只管招待酒水,笑道:“没有的事。”

正热闹的时候,就接到了紫央宫的传召:“家主请白先生说话。”

白芝凤吩咐下人招待好前来找他的好友同门,独自乘车进宫谒见。有了上回上官时宜招待沈俣的经历,谢青鹤这回也不在正殿作陪,独留上官时宜独自笼络白芝凤。

分明师徒俩都属意詹玄机留青州主持中枢,上官时宜对白芝凤还要假惺惺地说漂亮话:“我身边左右离不得仙瑞,军事民务,但凡有不得其解的地方,总要求教先生。或走或留,都是依依不舍。”

白芝凤也不至于蠢到问,既然都离不开我,为何不一切照旧?

此前陈起就是文武两套班子,全都跟着他满天下跑。最开始大本营在相州,此后挪到了菩阳,也曾经很短暂地留在了恕州。天京河大败之后,又从恕州撤回了菩阳。

现在陈起突然要拆分文武,白芝凤死也想不到是因为上官时宜懒得处理民务。

在他看来,这事不是没道理。

当初陈起宣布在青州休年假,把幕僚们全丢在了菩阳,这才会闹出新天子暴毙之后,白芝凤带着人从菩阳撵到青州追得屁滚尿流的惨事。

这也不是陈起或是白芝凤脑袋有包,没有危机感,就敢随便分在两地休假。

除了陈家,天下没有任何兵马能在冬天开战。士兵们多半没有御寒的棉衣,辎重也跟不上。只要陈起自己没有兴兵的计划,寒冬腊月就不会开战。何况,是陈起任性不肯留在菩阳坐纛,非要跑到青州看老婆孩子,幕僚们的家多半都搬到了菩阳,当然就顺势留在菩阳等着开春再干活儿。

偏偏就闹出个秦廷新天子暴毙的事来,没能马上出现在陈起身边,白芝凤就得自认理亏。

“郎主言重。某承郎主厚爱青眼,先治民事,再随军务,二者皆略有所得。或走或留,只凭郎主差遣,某必悉心专注,万死不辞。”白芝凤心里有盘算,继续随军得其名,留青州主持中枢得其实,但是,若随军攻下王都,还有一份巨大的荣耀功劳等着。不管是走是留,其实都不亏。

上官时宜居然还考虑了片刻,搭住白芝凤的肩膀,认真恳切地说:“玄机他在相州遇刺伤了身子,来往奔波只怕折腾不起。仙瑞,你年轻,还能马背上来回。我就狠心些偏劳你啦。”

白芝凤瞬间想起前些天被颠散架的痛苦滋味,苦笑道:“是。”

詹玄机轻骑快马赶到青州时,上官时宜已经带着白芝凤等人去了景州。

一部分东楼幕僚,如王督、褚瑷等人,留在青州,已经在谢青鹤的指点下,开始了他们的中枢参事生涯。给詹玄机接风时,这批前幕僚现参事都是表情古怪,言辞吞吐,笑容暧昧。

詹玄机接了信就往青州赶,送信的陈箭一问三不知,他在路上才渐渐了解到自己的处境。

现在被白芝凤留在青州的幕僚们全都古古怪怪,詹玄机也不禁心生困惑。

他与孙羡交好,趁空找来孙羡询问:“为何都是这副模样?”

孙羡张嘴先叹了口气,摇头说:“想是比照从前,期盼落空,又实在说不出口吧。”

“倾君!”詹玄机催促了一句。

孙羡左右看了一眼,詹玄机是今日接风宴的主宾,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詹玄机身上,二人要背身说话,故意找了个更衣的借口躲在别室说话。这时候外边有詹玄机的下人守着,十分安全。

詹玄机立刻意识到,这事八成和小郎君有关。

孙羡才说道:“郎主在青州筹建‘中枢’,从随军幕僚中抽选‘参事’,统管地方民务,大家都琢磨着,这不就是门下中书尚书合而为一的衙门么?何等举足重轻。”

不必孙羡明说,詹玄机也知道为了争抢参事的名额会打破头,他在路上都收到了请托。

这就像是未来三省定员的预选,只要在青州干得出色,占据了先机,后面选官就是一片坦途。

“早先小郎君领青州牧,以沈英姿为长史。整两年时间只管在别宫读书习武,对青州府的民务是万事不管——也就插嘴给沈英姿荐了几个人——没怎么往青州府去过。哼哼,大家都估摸着,小郎君是不爱操心的脾性,在中枢相比也是挂职,他是少君么,总不好叫他旁站一边。”

“那谁想得到呢?一改常态!”

“各地民务但凡送了消息过来,事必躬亲,半个字不落。说是叫各人帮着分拣奏报,哼哼,大吹法螺、狂拍马屁、死捧臭……反正就是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子,只要是有个字的,全都批复过。”

“这么多人,天天就关在屋子里抄往来奏报批复,留档记录,没完没了地抄。”

孙羡说得皮笑肉不笑,骨子里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钦佩。

小郎君以一己之力架空了整个中枢,把所有参事当文书来用。他不需要参事参与决策,所有事务一言而决。原本梦想着把持中枢大权、指点江山的参事们,话都说不上,只能苦哈哈地当印刷机。

最让这批参事无可奈何的是,小郎君看似年幼,种种决断却并不稚嫩。

哪怕他们想要找到纰漏驳回争吵,或是暗搓搓地看个笑话,居然也很难找到机会。刚开始还等着小郎君撑不住事务繁多、经验不足酿出惨祸,现在快两个月过去了,所有人都死了这份心。

詹玄机印象中的内侄不是这种古怪脾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与孙羡叙礼告辞。

所有人都等着詹玄机与谢青鹤过招。

——若小郎君办事不这么独,詹玄机还有与他合作的可能,毕竟詹玄机性子不独。

现在谢青鹤独揽大权,整个中枢都是他的一言堂,根本不给任何参事说话的机会,那他会怎么对付前来坐镇中枢的詹玄机?

詹玄机也绝不可能是尸位素餐之人。

他奉家主之命前来主持大局,总不能被个年纪轻轻的小辈辖制住吧?

所有在谢青鹤手底下吃了暗亏的参事,都暗搓搓地在心中期盼,打起来,打起来!

接风宴吃得热热闹闹,谢青鹤与詹玄机说话也很亲热,只是二人东拉西扯说了姑母说叔父,把相州老家养的花鸟虫鱼都说了一遍,谁都不曾提及中枢之事。

临近散场的时候,谢青鹤将要告辞,方才笑道:“姑父早些休息,明日早些来堂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