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第3/4页)

两边都有明白人,事情就弄不大。

伏传又客气几句,很容易了结此事,重新坐了回来,先向谢青鹤告罪:“搅扰大师兄雅兴。”

谢青鹤摇摇头:“吃饭吧。”

伏传脾性素来刚烈,入魔两世才渐渐褪了火气,轻易不肯与普通人计较。见他处事如此宽宏,谢青鹤心中很欣赏,只觉得小师弟处处都好。

伏传又低头对阿寿说:“你忍一忍啊,待会儿我给你包几块肉,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吃。”

阿寿乖乖地趴在小褥子里,呜哇呜哇。

伏传摸摸她的脑袋:“乖。”

云朝莫名其妙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昨天谢青鹤就是这么摸着他的脑袋夸奖他的!

伏传去应酬那桌客人的时候,谢青鹤也没闲着,一直在吃饭。现在伏传回来吃饭,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漱了口,抹了嘴,对伏传说:“我去问一问。”

伏传正奇怪他要问什么,谢青鹤已经走到刚才那桌人的面前,含笑道:“敢请拼个桌子,在下有事相询。”

这桌人满以为已经跟伏传和解了,哪晓得伏传回去了,同桌的谢青鹤又跑来了。

不等那比较和气的圆脸汉子开口,脾气暴躁的吊梢眉猛地摔了筷子,怒道:“他娘的还有完没完?来了一个还来一个,不就骂了你家的狗吗?哪一句说错了?是没当儿子一样抱着,还是没拿人吃的肉喂它啊?——草他娘的,个个都吃不饱,还有人拿肉喂狗!”

这动静闹得这么大,伏传和云朝都应声而起。

伏传再有多少容忍涵养,也不能坐视有人冒犯掌门真人,他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然而,谢青鹤背后的手指竖起一根,向下轻轻摇晃。

这是让他们稍安勿躁,不必上前。

伏传也知道这些人伤不着谢青鹤,既然大师兄不让上前,他就站在原地,远远地盯着。

谢青鹤拍了拍刚才跟伏传说话的圆脸汉子,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身法,就把独坐一张长凳的圆脸汉子挤到了一边,顺势坐了下来。吊梢眉摔筷子骂人的话他就当作没听见,含笑问道:“我看诸位体格健壮、身材魁伟,想必出身殷实。却不知为何沦落至此?”

圆脸汉子在这桌人里显然颇有声望,他“让”了位置给谢青鹤,其余几人也就改了态度。

吊梢眉被无视了略觉没面子,还想发作,被他身边的瘦汉抱住拉扯了两句,他就翻了个白眼,露出“不与你一般计较”的表情,继续低头吃饭。

圆脸汉子本就不愿生事,莫名其妙让谢青鹤挤到了身边,尚不及困惑自己为什么就让了位置,谢青鹤一句话又问到了他的心坎上——原本家境殷实,为何沦落如此?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交浅岂能言深?足下实在唐突。”圆脸汉子摇头叹气。

最初出言讽刺伏传的高瘦青年却冷笑道:“这又有什么不可说的?我等兄弟几个原本也不相识,我家是屠户,郑大哥家中有间药铺,钱哥尊父是郇城有名的武师,家中开着拳馆,李三哥做书墨生意……嘿,你要问我们为什么都这么惨,我们啊,都得罪了同一个人。”

“愿闻其详。”谢青鹤道。

被称作郑大哥的圆脸汉子再次出言阻止:“桐九,你不想活了?快闭嘴!”

“我是不想活了。我他娘的活得还不如一条狗!青天白日第一顿饭,我在这儿舔酱汁,狗都在吃肉!”那高瘦青年被伏传拿肉喂狗的事刺激得不轻,端着浇了汁的白饭,委屈得眼泪都要崩出来,“我丁桐若是十世不修、三代作恶也罢,活该我活得不如一条狗。可我家三代行善积德、怜贫惜弱,就因为昔年没施舍他高生一碗臊子,他就逼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青鹤不禁问道:“竟有此事?可曾去官府报案?县尊大人也不管么?”

云朝面露恍然之色,原来如此。

他和伏传一齐站着观望,听到这里就坐了下来,继续吃饭。

伏传还满头雾水,凑近了小声问道:“云朝哥哥,你这是听明白了?”

“小主人年纪小些,不大清楚旧事。有一年我奉主人之命往寒山送信,回来时老掌门给主人捎带了不少东西,各色药材吃食衣裳香料……走到半道,遇到一批流民,把我劫了。”云朝说。

伏传是真不知道这件事,初次听闻,非常震惊:“流民能劫得了兄长?”

云朝摇摇头,说:“他们自然是打不过我。但是,东西太多,他们人也多,又都是饿得红了眼的失土难民,我若要守着东西,势必要杀很多人。考虑再三,还是不能拔剑。”

伏传想一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倒也是。不过,大师兄向来体恤,想来不会怪罪兄长。”

“嗯。主人不曾罪责我,还宽慰了我许久。”

“但是,他下一次亲回寒山的时候,刻意绕道我遭遇流民丢失财物的地方,把附近几个县衙都扫了一遍——好官都安然无恙,贪官恶吏都杀了个精光。”

伏传都惊呆了。

他在师父给的大师兄行侠手册里边,可没有见过谢青鹤还有这种骚操作。

云朝压低声音与伏传耳语:“主人岂是忍气吞声的脾性?这几个人是因清贫吃不上肉才来找你的麻烦,若他们都是好吃懒做的闲汉也罢了,勤劳肯干也吃不上好饭……呵呵,此地的父母官就要仔细了。若是官声不好,为官贪腐苛虐下民,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伏传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想起大师兄七弯八拐还是为了给自己出头,又觉得心里甜丝丝。

那边谢青鹤也已经问出了不少情报。

丁桐是被刺激到了极点,不管不顾地喷着唾沫星子,说他家与高生的恩怨,又说县尊如何地受了高生的蒙蔽,错放了奸人。

郑启等人却发现谢青鹤对罪魁祸首“高生”不怎么感兴趣,一直在问报案和县尊的情况。

再看谢青鹤与伏传、云朝,个个气度不凡、宛如谪仙。

坐在一起的郑启与钱筑换了个眼神,二人凑近了低语两句,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人说不得就是微服私访的大官,至不济也是大官的从人!这是专门到郇城来听闻官声民意、收集情报的!

于是,丁桐再怎么诉苦,他们也不再阻止。

要他们说县尊的不是处,他们也不敢,只是轮番来说那高生的坏与恶。

谢青鹤从他们的控诉中听到了一个很神奇的故事。

说郇城中有一个家境贫寒的书生,姓高,自幼读书,七岁能诗,被临街的秀才公称赞为神童,他那寡母就自觉不得了了,一心指望他读出名堂光耀门楣,也不叫他出门谋生,全靠寡母浆洗缝补养着他,家里日子过得非常清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