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第3/4页)

偏殿内。

伏传看着正在挠头的陈一味,忍不住问:“一味师兄,这雨是不是太大了点?”

“这个,这个云……它就这么厚,我也不能叫它薄一点,对吧?”陈一味拿毛巾擦脸,“我只负责祈,这个天上要给多少,我说了也不算啊。就像路上乞儿要饭吃,他当然是想要一个馒头,遇到好心人说不定就给他一桌席,遇到坏蛋说不得给他一口痰……”

伏传也是无语了:“您就对我瞎说吧,当着师父大师兄的面,您也敢这么编?”

云朝冷飕飕地提醒:“要的是彩虹,不是雨。”骤雨之后再见艳阳,才有可能出现彩虹。陈一味搞出来瓢泼大雨,遮天蔽日,哪还可能有彩虹喂给龙女吃?完全本末倒置。

陈一味咳嗽一声:“那个,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溜了溜了。

罪魁祸首跑得飞快,留下伏传站在廊殿前看着瓢泼大雨,深深叹了口气。

暴雨下了整整三天,别说彩虹,连伏传预计给龙女安排的朝霞晚霞都真泡“汤”了。所幸暴雨覆盖的范围只在龙城,没有给别处造成灾害。饶是如此,整个龙城也被泡得到处积水,不少地势低洼的百姓家中锅碗瓢盆都飘了起来。

束寒云和李南风都忙着给陈一味闹出来的这场大雨擦屁股,龙城之中也要派人关切赈灾。

陈一味倒是跑得飞快,伏传也不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只好亲自去束寒云和李南风处赔罪。李南风直说怪不着小师弟,腾出手就要暴打陈一味出气。束寒云的态度就更温和了:“他修业不精,做些医药统管上的事就罢了,从前也不让他穿高功道袍。”

伏传低头赔罪:“给陛下添麻烦了。”

“祈雨乃勾连天地之术,会者不难。朕给你写几句要害,凭你的修为,也不必什么香案祈祷,试一试就会了。”说着,束寒云弃朱笔换紫墨,用很工整虔诚的小楷写了一篇字,不过寥寥五十余字。

他将写好的墨迹晾干,又看了一遍,说:“这是当初他教我的。”

“给你吧。”束寒云把这张纸递给伏传,“放心去试,不必拘束。”

伏传再三道谢,取了这张纸方才回到太极殿。

整件事前后持续了三天,小奶猫全程围观,一言不发。直到伏传取回了这张纸,开始点灯学习束寒云传授的祈雨术,小奶猫突然跳了出来,一直收得很好的利爪突然就探了出来,滋啦把纸勾破了。

伏传简直不敢相信:“?”

难道二师兄写了不正确的祈雨术想要害我?他也不至于这么可恶且愚蠢吧!

【我教你。】谢青鹤硬邦邦地说。

这口吻让伏传更迷茫了。但,大师兄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怀着对大师兄十二分的信任,以及对束寒云不可思议的忌惮震惊,伏传开始跟随谢青鹤学习祈雨术。等他听完谢青鹤的讲解,忍不住又低头看了束寒云写的那张祈雨要术,这不是完全一样吗?

束寒云的祈雨术就是谢青鹤所授。

谢青鹤再重新给伏传讲一遍,当然不可能有太大的出入。

——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让伏传更迷茫了。大师兄是在吃醋吗?吃……二师兄的醋?不说吃醋的对象很奇葩,这个大师兄是爽灵啊!他不仅有了关心爱护厌恶的感情,现在都发展到会吃飞醋了?

他没有感觉到甜蜜。

就……很诡异。

【你要学什么,问我。】谢青鹤在伏传的脑海中强调。

“我现在就很想知道一件事。”伏传也不敢对着小奶猫说话,反而故意盯着桌上的台灯,似乎谢青鹤就寄身在台灯之中,“您是……爽灵吧?”真的不是幽精吗!

谢青鹤沉默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伏传放弃了得到答案,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

脑海里才出现谢青鹤的声音:【是。】

爽灵生出了感情,千里之外,幽精也渐渐地生出了智慧。

叶庆绪每隔几天就会跑来“折磨”谢青鹤。

他也是个很具有想法的奇葩。知道谢青鹤气性大,他也不想让谢青鹤“活活气死”,让群魔失去束缚重归天地,所以,每次“折磨”谢青鹤之前,他都会先一步施法让谢青鹤昏迷。

以至于谢青鹤总是无缘无故地昏迷,再醒来时,就发现身上带了不少刑伤。

一次两次谢青鹤还能忍耐,架不住叶庆绪老这么干,简直成了家常便饭。今天醒来发现指甲掉了几个,明天醒来发现肚皮上有刀口子,后天醒来胸膛上有烙印……

“我这一身冰肌玉骨健康潇洒,小师弟最是爱慕。你就这么祸祸我!”谢青鹤震怒。

最重要的是,伤处还很痛。

谢青鹤不能再忍受如此逆来顺受的生活,他胸臆中充斥着一股无法磨灭的愤怒,使他无法再躺平休息,无论白天黑夜,脑子里都在翻来覆去地想事情——想吕旦默写过的一切经文。

他不能做任何事,也没有能力去做任何事。

唯独思想。

醒在想。梦中也想。

清醒时,他琢磨的是吕旦写给他的经文。

睡梦中,人原本不应该具有读写的能力,然而,谢青鹤毕竟不是正常人,他完全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人的修士。那些清醒时不记得的知识,在梦中就很奇异地出现了。

——谢青鹤不肯定它们对不对,但是,梦里出现过的文字,他记得非常清楚。

所以,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谢青鹤在清醒时,又开始学习梦里记住的经文。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学的是世上没有的“经文”。

那是当初他自己博采群书之后,内在形成的一种独属于“谢青鹤”的“经验累积”,换言之,那就是被他自己咀嚼之后残留下来的只适合他自己修行的精华。最顶层、最内在、最浓缩的精华。

这让他常常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惊喜与错觉,此后又是一种“原来如此”的恍悟。

曾经世间有很多无法理解的艰涩痛苦,拿到了那把钥匙,对付任何问题都是势如破竹。到后来谢青鹤就是在整理各种各样的“方法”,对付这种情况该用什么办法,对付那种情况该用什么办法。

他很沉得住气。

尽管胸臆间充斥的那股愤怒始终不能散去,但是,他依然一动不动地任凭叶庆绪肆意炮制。

皮囊与魂魄似乎分隔两边,二者互不相干。

谢青鹤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懂得的还不够。

这世间所有难题都有属于它自己的解法,若是追求每一件事的正确解法,就如先贤所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

爽灵知道一种应付万物的办法,幽精暂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