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2/2页)

“楚歇,你难道真的以为朕必须靠着你才能坐稳皇位吗。”江晏迟如今听着那威胁只觉得烦躁,听到他说火不了多久更觉得刺耳。

楚歇强调过太多次,这皇位是他捧着给自己的。

因此,他必须感恩戴尔,他必须隐忍退让。必须被他践踏着真心蒙蔽了真相欺骗着,像他豢养的狗一样只能为他忠心地吠叫。

嘴角扯出残忍的笑,那磕得青紫的手被捏紧,“我告诉你,不是你也可以。”

“苏明鞍是什么底细,你清楚吧。我身上流着一半月氏的血液,就算没有你,他也会扶持我……还有那份兵权,我凭什么要给谋反过的罪臣之后……”

楚歇瞳眸渐渐放大,眼中的男人好似忽然变得很陌生。

这个人……是江晏迟吗。

他已经退让至此,此人怎还能如此狠毒又绝情。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判。你自己都是叛国贼子的余孽,你的身份若是掀开了,怕是立下得拖去外头凌迟处死……到如今,你还以为你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楚掌印?”江晏迟理着衣领,偏过头不再看楚歇难以置信的眼神。漆黑的天色渐渐晕出些许光亮,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楚歇心口发堵,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江晏迟脚步一顿,余光瞥着屋内,又将殿门十丈外唯一守着的小喜子召了过来,“去,将御医召来候着。”

“陛下。”

小喜子稍稍瞥了眼屋内,什么也没看见,但皇帝带着那样的东西进去了,这一夜里头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娘娘是性子骄傲的,今日过后到底会成如何,只怕真是会预料不到了。

心里头满满都是担忧,其实小喜子并不觉得楚歇是那种完全蛇蝎心肠之人,相反。他隐隐觉得这位娘娘心底里是十分柔软的。

可眼下陛下就跟蒙了心似的,小喜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只说:“陛下,您这样,娘娘会寒心的。”

“寒心又如何。”江晏迟却阴恻恻地沉声,回顾望着殿门,“他可曾顾虑过我寒心不寒心。事到如今,要他心里有我那是再不可能,索性他要恨便让他恨去。”

话这样说着,可转身离开的手,脚步却如灌了铅一般挪不开步子。

竟在院中站了许久,露水化霜,挂在枝头。第一缕日光刺入眼中,江晏迟这才从承鸾殿外长阶踏下。

一步一步,好像是真的在远离什么。

他看着那暄然日出,身形落魄,连肩头都在发着抖。他觉得——也许此生,他真的再也没半点欢欣了。

冬日的风刮着脸颊,像是刀割似的凛冽。

他没有去早朝,而是蹲着那长阶之下。看到御医来了,便也跟在后头再行折返,此次却没有踏进屋内。

小喜子守在屋外,还有两个伺候的婢女也跪在外头。大约是楚歇发了很大的火,不许人进去吧。

江晏迟几乎是瞬间,心脏刹那一阵刺痛。

他想到,那可是楚歇,何曾被逼得如此节节败退过。

那人本是如此骄傲。

如今那满身锐刺的人,却因身子孱弱而吃尽了亏,甚至被逼着说出求人的话。

——对,我求你。

江晏迟最后一点醉意褪去,站在屋外看着宫女在自己的眼神示意下斗胆推开门,深夜里那滔天怒火如今被其他复杂的情绪冲淡些许,却还是没有勇气上前一步。

只见那宫女刚领着御医进去,立刻慌慌张张地又出来了。江晏迟还以为是楚歇气性大又发了火,正抬步要进去,便听到小喜子惊愕地说道:“陛下,娘娘不见了!”

不见了,偌大个人怎么就能不见?

闻言心里一沉,大步流星地踏入,里外一扫视,果真是瞧着屋内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楚歇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拖着那副久病的身躯,刚刚被自己消磨了一夜。

眼下当是虚弱至极的,只怕下床点地都困难,这种时候还能跑去哪儿。

真是够有本事的。

“小喜子,那个名为桃厘的婢女呢!”江晏迟立刻四下寻那个小丫头身影。

“也,也不见了!”

江晏迟怒极,将守着殿门的禁军喊了进来,那些人却道从未见过楚掌印出门,倒是桃厘姑娘,半刻钟前刚刚出去,说是去药房里拿药的。

楚歇……楚歇!

禁足之令在他面前如同空文,禁军巡守于他而言却似无人。承鸾殿的眼线都已拔除,此人却还真有天大的本事,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悄无声息地又除了这内宫大殿。

江晏迟蓦然惊觉,这定不是半个时辰内能办到的。

是昨夜,甚至更早时候的筹谋。

原来楚歇早已知道许纯牧未能出京,早有打算。若非今夜自己喝醉了偶来寻他,深夜里他只怕就已然逃走。

好,好!

都已经到这个境地,你竟还能耳听八方,是我小看了你。

他一定不会回楚府,他会去哪里。

是躲去刑部尚书府,还是借着兵部的城防换班混出上京城,亦或者……难道,会去投靠越国公府世子赵煊。

江晏迟一时间心里乱了。楚歇一旦从宫门离开,他竟真的没有把握能将他拦在上京城内。

他和许邑不同。许邑虽手握边境大权,可好歹在京中并无人脉,除了一个不堪大用的许长陵,他对上京城毫无把控。

所以当日的自己才能取巧,把控上京城篡位登基。

但是楚歇,他在上京城呼风唤雨十数年,多得是暗地里的手段和他根本分辨不清的人脉。

他想悄无声息地趁乱逃出上京城,简直太容易了。

可不管他做什么,一定不会扔下许纯牧。

“快,盯着顺天府,把许纯牧给朕看紧了!”

他没有意识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背脊都在微微发颤。

他隐约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预感,想到方才离开前楚歇那种漠然而疏离的眼神,像是对自己失望透顶,带着几分决绝的意味。

回想起那眼神,那预感便愈发强烈。

强烈到让人心慌。

是啊,他确定了,自己对他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所以现在,他真的不要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