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所以陆望很了不起啊!

命运在这一刻陡然发生了逆转。

肆意绽放的雪花片片飘落, 拂过眼帘之际,遮掩住身前所能见到的一切景象。再一眨眼,陆望身边的文字已然模糊不清。

除了最上面一行明明白白写着的[天生剑骨], 其余字迹都像被水晕开的墨,氤氲出团团簇簇模糊不清的黑烟,完全看不清内容。

超出既定轨迹后,连天道也无法预知未来将会出现的动向。

云衡依旧摆着张冷冰冰的臭脸, 虽是死死盯着陆望所在的方向, 余光却悄悄动了动,飞快扫过被男孩护在身后的小姑娘。

应该没受伤。

少年一言不发,很快收回视线:“……师尊。”

站在他身侧的红衣女子微微颔首。

自从接到骆明庭传来的消息,二人稍作一番准备,很快便启了程。

好巧不巧, 刚刚御器飞行到龙城城郊, 就听到秦萝嗓音清脆的控诉,并望见了男人朝着她动手的那一幕。

……更没想到的是, 会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甚至称得上贫瘠的小镇里, 感受到一股无比澄澈的剑气。

修士五感过人, 对于灵力的辨别最是熟稔,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察觉出不同于平日里的风吹草动。

那道气息不可能属于秦萝,虽说显得稚嫩青涩,但其中蕴含的力量不容小觑, 如同一把尚未经过打磨的刀。

在刀锋未开的今日, 它便已显出如此明朗的光华,假以时日悉心教导,定然不容小觑。

龙城城郊地处偏远, 是九州之内灵气最为稀薄的角落之一,而那男孩看上去瘦弱不堪,浑身上下瞧不出丝毫灵力波动。

他的灵识并未打开,却能爆发出这般浑然天成的剑气,细细想来,恐怕只剩下唯一一个可能。

女子敛眉沉声:“剑骨。”

饶是云衡也不由挑起眉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带了笑的“嚯”。

剑骨啊,百年难得一遇的宝贝,相传得剑骨者得剑道,来日必将纵横九州四海、立于千万剑修之上——

秦萝她爹就是一个。

结果在这种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居然又被秦萝误打误撞碰到了一个?

他一边想,一边将陆望粗略打量。

看上去小小的一团,比起被裹成圆球的秦萝,因为瘦高又单薄,男孩更像一根纤细的竹。

衣服上打了补丁,小胳膊小腿瘦弱得可怜,不知因为寒冷还是恐惧,正在微微发着抖。不管怎么看,都与那道决绝的剑气毫不相关。

以剑圣那种古怪的脾气,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食铁兽正暗暗思忖,眸光倏地一动,眼底生出隐隐森寒。

冬夜的街道上昏暗无光,只有月光与一点点灯火若隐若现。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陆望身上的时候,不远处的阴影里,一直默默没出声的男人悄然爬起身子,偷偷摸摸往巷子里挪。

没品的东西。

他们御器前来时,隐约听见了秦萝笨拙的控诉,这是个只会拿儿子泄愤的人渣,还妄图把小孩转手卖出。

鉴于秦萝曾经的恶劣行径,云衡对她没什么好感,也生不出任何亲近。但毕竟是同一个宗门出来的师兄妹,他身为同门长者,若想教育小孩也无可厚非,可这个令人恶心的家伙……

谁给了他那么大的脸,去欺负他们苍梧仙宗的人?

骤然紧缩的灵力一齐上涌,牢牢缠住男人发着抖的脚踝,后者猝不及防,狼狈摔在雪中。

“云师兄、漂亮姐姐,他是个坏蛋!”

秦萝拔高声音,很没有正派气质地见风使舵打小报告:“他他他想打我们!”

她说得飞快,没注意听见“漂亮姐姐”四个字时,云衡与红衣女子皆是一顿,露出截然不同的两种神色。

前者飞快翻了个白眼,后者则是抿唇笑笑,似乎很是受用,眸中眼波倏然一转。

“我、我我我错了!”

修真者的实力何其可怖,男人接连承受两道灵压,早已是口鼻淌血、浑身剧痛,如今双手后撑坐在雪中,终于露出惶恐至极的模样:“我没想碰她,而且也没碰到她啊!这不是还没动手,就被二位震开了吗?我……我只是想教训我家儿子!”

没错。

视线匆匆划过陆望,男人仿佛找到救命稻草,嗓音拔得更高:“教训自家儿子,不是二位仙长应该插手的事儿吧?我是他爹,打他也是为了他好。”

云衡默然无言,扫了眼瘦瘦小小的陆望。

脸是肿的,嘴角是破的,皮肤红一块青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抹了颜料。

云衡:呵。

一道疾光掠过,毫不留情撞在男人胸口。这次的力道毫不留情,甫一落下,便激出男人一口猩红的血。

“你……”

仙门弟子最是道骨仙风,他哪曾想到竟会遇上这么个煞神,被打得眼冒金星,厉声惨叫:“打、打人了!苍梧仙宗欺压平民百姓,打人了!”

云衡面不改色:“大叔,你某些想法不太对,打你也是为你好,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胡说八道!!!”

云衡满目无辜:“我把你的话重复一遍,怎么就是胡说八道?”

他说罢上前一步,嘴唇再度微张。然而话未出口,忽然听那红衣女子温声道:“云衡,这里有孩子。”

有救了!

男人赶紧附和:“对对对!这里有孩子!打打骂骂被他们见了多不好!我们不如坐下来好好商量、好好商量!”

话音方落,便听女人又说:“我还是给他俩用个幻听咒吧。”

男人:……?

他虽然不懂所谓“幻听咒”的具体含义,但从云衡愈发明显的笑容里,隐约明白了几分。

如果说之前的少年有所顾虑,不愿让小孩听见太过分的言语,那么此时此刻,他无疑成了只挣脱束缚的狂野怪兽。

男人后退一步。

他忽然觉得,不太妙。

“就你这绣花似的拳拳脚脚,也就只能用来欺负小孩了。说实话你在外面扑腾真的丢人,不如快些回家,否则你奶奶找不到绣花针,今晚都纳不了鞋底啊废物东西。”

眼看少年法修步步紧逼,又一道烈风狠狠呼在侧脸,男人疼得受不了,自眼眶飙出泪花汪汪:“你……你怎能如此折辱人?你可是苍梧仙宗的弟子!”

云衡冷笑:“折辱你怎么了,我不仅骂你,还能把你骂进棺材躺上百年虫蛀风化,你爷爷奶奶你爹你娘纷纷为我喝彩,称我是为民除害。”

他嘴里叭叭不停,另一边的秦萝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偏了偏小脑袋:“姐姐,云师兄说的这个‘君子之风,高山流水,发乎情止乎礼’……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说,身为君子,应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高风亮节——也就是良好品质。君子应该温润良善,如同山中潺潺流过的水,遵守规矩、懂得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