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只为他而生的星星。(第2/4页)

……啊真是的。

伏魔录别扭地挪开视线,隔着千百年漫长的间隙,久违感到一丝手足无措。

它这是,被一个七岁的小孩安慰了吗?

“我才没有难过。”

粉色的书页哗啦啦一动,沉稳干净的男声努力拔高语调,却一点威慑力也不剩下:“小孩只管自己高兴就好了,不需要替我们大人操心。”

秦萝捏一捏它粉红的外皮:“可是大人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啊。”

她说着弯起眉眼笑了笑,露出两颗亮晶晶的小虎牙:“不过伏伏这么厉害,一定很少会觉得难过——只凭自己就能飞到天上、还能在识海里和人讲话,其它法器羡慕都还来不及呢。”

就你嘴甜。

伏魔录心里的小尾巴再度飞翘上天,努力压下语气里的笑:“一般一般,还行还行。”

它被一堆彩虹屁哄得心情大好,欢欢喜喜腾了空。秦萝第一次驾驭属于自己的法器,掩不住两只眼睛里布灵布灵的光。

等伏魔录渐渐升起,地上厚重的积雪在流风里回旋不休,化作白雾一般的碎屑,轻飘飘浮上半空。

秦萝向远处望去,四面八方尽是银装素裹、粉白玉砌,除了漫山遍野的雪,见不到任何其它颜色。

可是……好像不太对。

小姑娘呆呆一愣,视线重新凝聚,定在院子旁边的树林中。

四下满是铺天盖地的白,一抹猩红便显得格外突出。

那是血的色彩,无声晕开大大一团,被雪花沁染之后,变成模糊不清的浓浓粉色,只需一眼,就能瞬间吸引旁人的视线。

秦萝戳戳厚重的古书:“伏伏,你看那边!”

伏魔录明白她的用意,带着十倍警惕缓缓前行,越是靠近,那团猩红就越发清晰。

并非是之前那个身受重伤的少年,准确来说,那些血迹甚至不属于人类。

拥有尖耳朵大尾巴的小兽奄奄一息,一动不动躺倒在棉被般的雪地里。它的皮毛皆是莹白,仿佛能与雪花融为一体,腹部、后背与四肢却被鲜血浸透,极致的红与白两相交映,显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狰狞。

一只通体白色的小狐狸。

它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肉,新伤旧伤密集如网,腹部更是被什么东西贯穿,破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就像被人恶意虐待了一样。

秦萝看得脊背生寒,心里仿佛被硬生生塞进一团棉花,难受得缓不过气。

“当心!”

她正要上前,猝不及防听见伏魔录的低呼:“之前那个挟持你的臭小子下落不明,这只狐狸又恰巧出现……说不定这正是他的原型。”

它总算是明白了。

难怪当初那小子站于上风,却忽然之间脸色大变,仓惶离开秦萝的院落。

他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小腹的血洞更是致命,若是旁人,早就会被疼得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偏偏他不信邪,非要顶着这么一身伤挟持人质,直到体力不支、剧痛难忍,不得不变回原型。

如果继续留在秦萝身前,上一刻还冷若冰霜、拽到不行的少年修士,下一瞬就噗通一变,化作一只小小软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狐狸……

这种事情倘若被小女孩看见,他也会觉得不好意思,面上过意不去吧。

这只妖兽的身份已是毋庸置疑,秦萝却仍是满脸犹豫。

兢兢业业的伏魔录老嬷嬷只好继续道:“你若不信,我自可辨出他的妖丹。妖物皆有内丹,以我的实力,找出它不难——嗯?”

伴随一个充满疑问语意的单字,伏魔录的嗓音戛然而止。

奇怪。

为什么……它完全感受不到这只狐狸体内的妖丹?莫说妖丹,居然连一丝一毫的灵力也察觉不出,与真正的野兽没什么两样。

秦萝脑袋瓜转得飞快:“伏伏,它没有妖丹对不对?”

这不应该啊。

如果狐狸不是那个黑衣小子,无论伤口还是消失出现的时间地点,两者怎会如此契合?

然而事实的确如此,等伏魔录第三次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仍没能找到与妖丹有关的半点踪迹。

“不管它是不是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先送去医堂吧?”

秦萝朝小狐狸一步步靠近,伸出双手,却不知应当落在哪里。

它身上有太多伤口,无论哪处角落都血迹斑斑,叫人不忍触碰。

伏魔录沉默半晌,良久,妥协般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这样,你听我说。”

它沉了声:“把药膏涂在指尖,但别直接擦在它身上——只需要隔着很近的一点点距离,把你的灵力聚在手指头,让灵力与药膏彼此相融,一并传入它的身体里头。”

秦萝努力理解这段话的含义,觉得应该和电视剧里的“传真气”差不多。

她向来是个认真好学的学生,闻言点点头,从储物袋里拿出药瓶。

地上全是冷冰冰的雪花,小狐狸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万万不可在冰天雪地里多待。

秦萝努力分辨它的血迹与伤痕,搜寻片刻,终于找到一块可以落手的皮毛。

寒风呼呼地吹,女孩摸了摸冰凉的鼻尖,挪动双脚,用同样小小一团的身体为毛球球遮住冷风。

她头一回亲眼见到狐狸,比起兔子和猫猫狗狗,这种小动物更为蓬松,大大的尾巴如同巨型蒲公英,无意间拂过掌心,柔软得让她不敢用力。

它身上很烫。

小狐狸半闭着眼睛,不晓得神智是否清醒,秦萝的指尖掠过薄薄一层皮肉,仿佛稍稍一按,这团毛茸茸的小不点就会悄然碎开。

这是具极度脆弱且柔软的身体,根本无法与之前强大冷戾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秦萝小心翼翼把它抱在怀中,也许是这份温暖太过久违,在浑浑噩噩的高烧里,雪白毛球往她身上贴了贴。

两只爪爪啪嗒一下,和鼻尖一起蹭过颈窝,带来滚烫的痒。

她动作生涩,固定好毛球在怀里的位置,学着伏魔录教授的办法,把灵力一丝丝汇入它身体中。

……好奇怪。

感受到全然陌生的气息,狐狸轻轻动了动耳朵。

它的识海一片闷热,好似没有边际的巨大蒸笼,置身于其中,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然而正是在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里,毫无征兆地,突然传来一道清冽微风。

那道风并不猛烈,细细柔柔、丝丝缕缕,虽然称不上磅礴浩荡,所过之处却生出旖旎柔色,如同清光乍现,吞没团团簇簇的汹涌黑潮,将漫无边际的苦痛无声撕破。

这是它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仿佛一瞬之间,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小小的狐狸猝然睁开双眼,下一刻,安静皱起眉头。

它正以一种十分耻辱的姿势,躺在另一人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