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千龙

众人双目圆睁,今日的变数太多,来人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只是这一瞬,那人已经掠过数人,每掠过一人,便传来一声闷号,他已经闪电般杀了五个人!足足五人!这些与精锐武侯缠斗了多时的武士!嘲风等人看得毛骨悚然,一个被砍掉胳膊的红罗帕此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嘲风听得浑身一颤,小腿一软,身后有人轻轻托住了他,只是这身躯出奇柔软、富有弹性,又听见阿涂蜜施惊喜地叫着:“姐姐!大巫师!你来救我们了……”

竟是涅子托着了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阿拔,他一路盯梢,发现不对之后,骑着嘲风的龙儿,风驰电掣赶回三姓村搬救兵。涅子差人报告叶护,又急点了平日警戒的卫士,由思磨带着匆匆赶来。

思磨一出手便解了围,仆骨等人也掩杀了上去。红罗帕渐渐往后退去,他们原本极有利的形势此时急转直下。看着有人接应,嘲风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多少感到心安。

涅子并未察觉到嘲风的心思,她环顾四周,只见急坡之两侧不见粗木,尽是一人高的桫椤,忽然想起这地方像极了部落伏杀大龙的地方,心念一动,蹙眉道:“此地不宜久留,是绝地,煞气极大,倘若敌人设伏,就万劫不……”

阿涂蜜施正要宽慰她,只见涅子脸色大变,双耳微动,秀眉一挑,倏忽间转过无数念头,而后几乎是用尽丹田之气,厉声喝道:“趴下!”几乎同时,她往前抢出一步,用力拽出腰间串的所有菅草龙,瞬间抛撒上天,望天急促念出咒语,“啼阿嗒,咓咯鳞!”

“唔哈”一响,丛林中响起了惊雷,似乎有无数生灵在熟睡中被梦魇激怒,一阵阵扑翼声、奔跑声、嘶叫声传来,一团团针叶蕨草四散飞溅,更有巨龙挟着惊天之威和半梦半醒的狂奔之力,震得地面乱晃。

森林边缘,埋伏多时的大队红罗帕早已绷紧羽箭,弓弦在他们的脸颊边咯吱作响,只待鸣镝发射便要松手,将这百余支箭全部射往绝地中的众人身上。如此完美的伏击位置,点杀这些敌人就连刚学会控弦的孩儿都能做到,更别说这些以一当十的精锐。

这时候,身后林间突然大乱,大小龙儿狂奔而出,压阵的红罗帕拔刀砍倒了几只后,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徒劳的,斩风劈草而来的草食龙、肉食龙形成一股洪流,瞬间将人推倒,也将前面行走较慢的龙儿推倒,各种嘶叫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在蕨草间汩汩如潮,堪称炼狱。后排的人被这个场景吓呆了,呆滞了片刻后,如同炸开了锅一般,溃散而去。

慌乱之间,领头的红罗帕瞄准最前面的那个姑娘射出了鸣镝,手还没松开弓弦,就被一只狂乱的猛龙钩着头颅,硬生生扭断了脖子,整个脸面陷入泥中。

一阵咻咻咻的锐利劲响声后,数十上百支羽箭从大道两侧的桫椤丛中射向涅子。大群飞龙竭力赶来,从天而降,有的还来不及收拢翼翅,就直接砸落在地上,速度快得肉眼难辨。这飞龙之势风风火火,硬凭着血肉之躯挡住了羽箭,多数飞龙中了四五箭,在半空中就已经毙命。

可一切都太晚了。

龙儿再快也接不住所有的羽箭。一支羽箭冷不丁飞来,“咔嚓”一声穿透飞龙,又一声闷响,钉入涅子的大腿。随后,第二支、第三支羽箭几乎是同时插入了涅子的躯体。涅子“哇”的一声,已经无力挣扎,她在大风中、在昏暗的月光下与桫椤丛遥遥对峙,嘴角满是血污,双瞳血红,随即直挺挺地扑倒在地,身上插着羽箭,但她的祝由术替嘲风等人挡住了箭雨!

所有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趴倒在地的所有人惊骇地看着这场匪夷所思的浩劫。最先反应过来的嘲风和阿涂蜜施发了疯似的,扑到涅子的身边,呼喊着她的名字,却见鲜血已经渗红了她的半个身子……

确定顽敌已退,众人火速将涅子抬回去。带着血味的腥甜已经顶至喉头,嘲风咬牙强咽下,用力吐纳了几口气,大脑稍微清醒了些,他顾不得自己的伤痛,用力按住了被阿涂蜜施扒得半裸的涅子,心中满腔的愧疚和担心。

涅子此时正被阿涂蜜施抱在怀中,思磨阴沉着脸,提着刀,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单手握住涅子肩膀上的羽箭,张口大吼一声,竟将羽箭用力前捅,体内箭头“扑哧”一声闷响,破皮而出。涅子的身子不断地发抖,两腮绷出两片贝痕,银牙几乎咬碎,硬是一声不吭。竭力抱紧她的阿涂蜜施看得面色惨白,冷汗簌簌而下。

“箭头露出来就好办了。”思磨安慰道,接着用刀铰下箭头,三棱倒钩箭头从他手中滑落,接着,他咬着牙,用力拔出箭杆,又接过侍女递来的烧红铁片,用力烙烤伤口,“嗞”的一声,一股异样的焦味钻入众人的鼻腔。涅子粉颈一斜,晕倒在阿涂蜜施的怀里。

可她身上还有另外两处创伤,长长的箭杆如此刺目。

史高拄着木棍,地上那摊还在漫延的墨红色的血液,看得他双眼冒火。

仆骨推开了搀扶着他的阿拔,握着满是豁口的腰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咬牙低声道:“这些唐狗,竟然如此下作!我再去杀他几个,换个本钱也好在腾格里吹嘘。阿拔,好生照顾大巫师!听到没有?”

阿拔无语,只静静地看着他,默数不到第三声,他果然轰然倒地。

嘲风转过身来想扶他,一边狠狠地说道:“阿拔!借一龙儿!我要找崔代孟好好理论理论!”

这一整宿的折腾与伤痛,此刻都化为浓重的睡意,但只要一合眼,那一幕便如影子戏般划过眼帘,在梦中仍旧令人战栗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