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失踪

嘲风的担忧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深入安北之后,派出的斥候出事了。

与史高同往南边的斥候失踪了,史高往正南,失踪的斥候往东南。

弥峰面色阴沉,留下两个火长看守队伍与营地,又让史高带路,率领近一半人马奔去原地,人人手持火把,一路奔驰搜寻,远远眺望,犹如一条正在张牙舞爪的火龙,但寻至半夜依然一无所获。

第二日,同一方向又丢一人。

第三日,再丢一人,情形一模一样。再寻未果。

“睁大你的狗眼找清楚了没有?”连丢三天人,弥峰的面子再也挂不住,对着南下搜寻的火长大骂,“回去再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被龙吃了也要把烂布碎骨带回来!”他眼里的怒火却直扑史高,心里认定这红毛奴八成没说实话,或出了什么邪招。他一直看史高不顺眼,一头红发,语言怪异。

队伍此时不敢再走,原地扎营,辎重围成圈,内外派兵戒备,圈内则扎起了一个个帐篷。中间篝火熊熊,疲惫的武侯们挤在一起,心里多少有些惶恐。

当天夜里,可怜的火长带队又回去寻,直到清晨归来,依旧两手空空。

唯独不见了史高。

“史高呢?”嘲风一脸狐疑地问火长。

“我们搜了三十多里,他道是要再往南边去,我恐营地有变,就先撤回来了。”火长如实说,“史高先生让我们扎营稍等……”

“呸,这样还先生晚生,后娘养的都比他强。”弥峰打断了火长的话,又是一顿骂。

直到第五日入夜,经过一日的灼烤,地面高温未退,一阵乏力的龙爪声从队伍后面响起。

“大人,史高回来了。”一武侯眼尖,喊了一声,赶紧迎了上去。

史高已累得不行,浑身筋骨酸痛,脸上的汗水用袖口胡抹一番,斑白的汗渍在衣服上干了一层又添一层,似数年不曾浆洗,虎口被缰绳勒伤,露出丝丝血痕。

“找到什么了?”众人赶到龙前问,但见这可怜的北山龙已经疲惫得张不开嘴,只是滋滋地往外吐着白沫。

史高往地上掷下一个破旧的刀鞘,缓了缓气:“这两天龙不卸力,沿着队伍以外的龙爪印追了百来里,除了龙群,荒无人烟,但在一条冲沟里寻得这个破鞘。”

嘲风走过去,捡起,拭去尘土,执火折子凑近一看,神情有些迷惑:“这倒是一个罕见之物。”眼前之物虽不完整,但从形状看显然是一刀鞘,用上等银香木制成,再用鳞状龙皮革包裹,鳞片大且粗糙,有着暗绿色的油亮光泽,不像常见的龙或小兽的皮囊,刀鞘在火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弥峰接过刀鞘一打量,冷笑道:“你奔去这么远,让我们白等两日,就寻得这么一个前朝破烂,鬼知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守捉使,你是弥百战,无所不能,你告诉我这前朝破烂是何种人所使?”史高冷笑道。

弥峰一时语塞,看着刀鞘不像寻常的突厥或吐蕃人制式,竟也答不上来,正欲发作,被嘲风按住。“这会儿急火攻心,理论不出什么,”又回头对史高说,“你先去洗洗,用点饭,歇会儿再议。”史高嘴边泛起一抹蔑意,扶着鞍头一跃跳下龙来,夺回刀鞘,径直走开了。

史高心中有气,身上又冷又乏,他避开营地,选了个僻静处,抽出马刀劈开几块枯木,又拖来一捆干枯的松枝条,混作一堆,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燃起一小堆篝火。

黑夜之中,篝火烧得哔啵作响,跳跃的焰光变幻出各种奇怪的影子,时而欢腾,时而低落,一会儿又变幻成一个少女的身影向他走来,史高不想揉眼,想让这美色多留一会儿,却又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篝火前那少女正用茭白玉指捧来吃食。

史高回过神来,下意识回头一望,原来是嘲风提着一小壶酒,给他送吃的来了:“我给你烤了一些龙腩肉。”史高忙谢过,看着有酒有肉,拔出匕首大口吃了起来。

嘲风的手被篝火烤得发烫,驱走了少许戈壁滩晚上的寒气,看着史高狼吞虎咽,不禁生怜:这洋人倒也不易,做事着实卖力。他随手拿起史高丢在火旁的刀鞘,琢磨着上面的怪鳞,问道:“这墨绿刀鞘,便是今日捡的?”

史高清了清嗓子,又把事情简要说了说。

“那在冲沟捡获此物之前后,有无听到什么诡异之音?”嘲风问道。

“我骑得匆忙,龙爪声、风声甚大,此外便没什么了。”史高想了想,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酒液从嘴角流出,顺着他那坚硬的面部线条,滑过满脸胡楂儿,直落衣领上,满是西部牛仔的率性和不羁。

“不过,”史高的眼神闪烁,突然想起什么,“说来诡异,我听到了一些和尚诵经般的声音。”

“诵经声?”嘲风的心又提了起来,将自己原先的猜测一下子都联系起来,不禁心里懊恼,怎么总是这般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些吐蕃人,和此前遇到的瑜伽士一样,肯定是以某种咒语,让听到的人成为行尸走肉。他闭眼,竭力回想红萸用金针刺下的穴位位置,有百会、风池、哑门、人中……

史高见他沉思,不禁笑道:“我以为附近有庙宇,就没去细寻了。”

如果真是他们,史高能活着还真是天大的运气。嘲风看他一副乐天样,又好气又好笑,但事儿还没坐实,也不好明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