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页)

“露西,见到你之前,我觉得至少应该安慰你一下,但是现在——当我已经足够敏锐到可以判断出你的真实情绪后,我认为,温声细语只能纵容你的冒险精神,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裴湘瞪圆了眼睛打量身旁的男人,发现他是在真心实意地制造严肃气氛,更因为后怕和关切而在努力劝导她,便莫名气弱了三分。

“达西,咱们之前有过半年承诺的,如今我提前完成任务,按照常理来说,你该夸奖我的。”

达西挑眉,说话的语气忽然变得轻缓低柔,暗藏一丝危险:

“夸奖你什么呢,露西?按照常理来说,瞧,这是你的原话,对,按照常理!听闻噩耗,我该劝你节哀顺变的,并对伯纳德先生的早逝表示遗憾。

可是,以我的理智推断,我现在没必要说出这样符合人之常情的安慰话来了,因为,噩耗不一定是真实的。

至于夸奖之类的话,实在和当下的状况不符,恕我说不出口。”

裴湘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只觉得这人低声说话时太撩人,就连尾音里的淡淡慵懒嘲讽都好听得很。

这是达西第一次用这种危险的语气和她说话,没有彬彬有礼的含蓄,没有温文尔雅的庄重,随意,闹脾气,转折处藏着小情绪,却相当犯规。

她低眉顺眼地给他的茶里加了牛奶和砂糖,借此移开了眼中遮不住的闪闪亮亮。

——矜持!矜持~

奈何,低头倒茶并不能躲开某些诱惑,达西仍然不愿意放过她的耳朵,说话的语调更加低沉丝滑,带着一点点的贵族傲慢腔调,华丽奢靡而不自知。

裴湘咬了咬唇,忽然慧黠一笑,趁着达西停顿的时候,用他刚刚的原话打趣道:

“达西先生,你刚刚说,你现在不能说出符合人之常情的安慰话,不能劝我不要伤心,却把原因归结于不知噩耗的真假,这可有些言不由衷。

其实说实话,你不能说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有了一个心上人吗?你的心上人若是真的过于伤心——为了另一个男人,那你该怎么办呢?”

裴湘的故意曲解,令努力维持严肃气氛的绅士猛地沉默了下来,他被这样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心跳骤停。

紧接着,心脏中的血液仿佛全都涌到了他的脸颊和耳后。

“露西,不要随意曲解我的话,认真一些。”

裴湘倾身向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她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年轻绅士的五官,而后朝着他嫣然一笑,吐气如兰:

“真的是曲解吗,达西先生?你能完全否认吗?”

达西忍不住微微后仰,躲离近在咫尺的诱惑,他的视线迅速偏移,最后定在了手中的茶杯上。

“咳,露西,矜持一点。”

“矜持什么?”裴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边坐正一边轻轻揉了揉耳朵。

“有些话,该由绅士这一方首先挑明的!”

裴湘眼见着这人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用正常的音调和她说话,同时也不准备继续“秋后算账”了,立刻见好就收,不再过分打趣这位严谨端肃的英伦绅士。

——不能再继续那样聊天了,这种一本正经教训人的语气,唔,实在太有吸引力了,简直不合常理。

于是,她立刻换了一个话题,说起了正经事。

“达西,你猜得没错,伯纳德应该还活着的。

但是,他有没有受伤?此时此刻是在不列颠岛屿上,还是已经返回法兰西了?我都不清楚,也不打算弄明白。

我只知道,我和他的合作已经告一段落了,之后,就是各自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这话果然让达西暂时忽略了之前的初衷,顺着裴湘的意愿认真思索起来。

“返回法兰西?伯纳德家族……果然,那是个麻烦人物。”

达西想到他之前查到的那些线索和碰到的疑团,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我原以为,他掺和的事情是英美之间的较量,有关港口商贸和船运的。毕竟伯纳德家族已经在美利坚扎根,并且拥有不少的相关产业,却没有想到,他们始终还有王朝复辟的野心。”

“抱有这种想法的流亡贵族并不少,不仅法兰西的,还有其他被占领国家的前皇室前贵族们,况且,英格兰也是支持君主制度的。”

“那不一样,英格兰的政治·局面是独一无二的,欧洲大陆那边的王党复辟……他们若是坚持搞过去的那一套,即便短暂成功,也长久不了,伯纳德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愿意一直陷在这种漩涡里?”

裴湘摇了摇头,轻笑道:

“瞧,你也说了,伯纳德是个聪明人,所以,不止王党复辟这么简单的。

伯纳德家族是一回事,路易斯·伯纳德本人又是另一回事。

那是个具有叛逆精神和宏伟理想的男人,从来没有俯首称臣的意识。

在他看来,无论是躲在意大利的路易十八,还是如今身居巴黎的那位陛下,都不配得到他的跪拜,当然,他也不稀罕别人的跪拜。

达西,你别忘了,路易斯·伯纳德十岁以后,是在美利坚那片土地上长大的。

他的成长经历挺复杂的,目睹过父辈们在宫廷中的奢华放诞生活,亲历了大革命时的恐怖压抑和狼狈逃亡,之后,他又在美利坚接触到最激进的启蒙思想。”

这又是一段信息量非常大的表述,达西眉头紧锁:

“你是说,他不准备遵照家族的指示行事,也不赞同任何形式的君主制,他想要另起炉灶?

不,他既然选择假死脱身并放弃路易斯·伯纳德的身份,就说明,他已经完成了另一从身份上的转变,否则的话,他不会安排那场意外的。”

裴湘轻轻颔首,又和达西简单地说了一下艾伯特夫人的事情。

当然,对于艾伯特夫人的真实身份,裴湘并没有充分的证据,她只有自己的推断和从伯纳德那里得到的只言片语,关于这一点,她同样告诉了达西,至于他是否觉得她的判断准确,那就得看达西的思维模式了。

然而,达西并不是特别关心所谓的暗探情报人员,他敏锐地觉察到了另外一些违和之处:

“露西,按照你所说的这些情况来看,伯纳德的真实立场是一件非常隐蔽的事情,他为什么会透露给你?

在你得知了这些秘密后,他怎么会轻易放手,把你一个人留在英格兰,而不是试图继续控制你?”

裴湘摊了摊手,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达西,我怎么敢让他知道,我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秘密身份。

我曾经答应过你,会和你坦白一切真相,所以,今天才说出了这个秘密。今日之后,我不会再向第三个人提起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