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不是被自己美哭了。”厉白笑道,“你先坐着,我出去看看外面情况。”

“嗯。”

厉白走出门去,佣人们在屋前脚不沾地地忙碌着,见到他出来都恭敬地喊他少爷。厉白颇为不适应。

婚礼就在别墅的花园里举行,邀请的客人不多,都是黎兴的挚友。厉白注意到宾客里很少年轻的小辈。

现场从昨日就开始布置,简洁但绝不简单。婚礼请柬是章女士亲手设计,黎兴亲手所写。菜单上的甜品和主食是两人一同到苏力酒店亲自试吃选定。就连要送给宾客的小礼物,也是章女士和佣人们合作完成的。这场婚礼,足够用心,足够罗曼蒂克。

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结个婚也要闪瞎人眼。让小辈们怎么抬得起头来。

厉白在外面逛了一圈准备回去,听到佣人们在小声议论,少爷还没到呢……听说还在赶来的路上……应该赶得上吧……你放心好了,少爷心里肯定有谱……也对……

厉白心思一转,想着佣人们嘴里的少爷恐怕是黎兴的儿子。

还没到?厉白看了眼手表,距离婚礼正式开始只有十五分钟,作为主人家,也算是迟到了。这让厉白对未蒙面的黎少爷有些不满。

上午九点整,婚礼终于开始。

背景音乐放的是章女士最喜欢的一支西洋乐,黎兴可算体贴到家。

厉白履行一个亲人的责任,牵着章女士走完那段结束单身的红地毯,将她的手交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手上。

黎兴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梳干净利落的大背头,清冽冷峻,剪裁贴合的黑西装勾勒出完美的黄金比例身材。他侧站着,直到厉白引着章女士走近了,才转过身来,走下台阶。

今日的阳光是温柔的,婚礼的西乐是舒缓的。活泼跳跃的日光像情人的手,细细滑过上男人的眉骨、鼻梁以及薄唇。像是一声赞叹,又宛如一曲讴歌。震慑,惊艳。

厉白的视线毫无防备的落在男人的脸上,与之交汇的眼神在这一刻却仿佛幻化成了一双无形的手,猛然攥住他的心脏,厉白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指尖感到冰凉,窒息。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克制自己出丑。

那人的名字,埋葬在他心底的名字,如今骤然揭开尘封,却是如此难以启齿。

黎——艾——

第三章

09

大四的时候厉白实岁二十,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童子鸡,就连五指姑娘也少有使用,被室友怀疑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他那时净身高一米八二,体重却足有一百公斤,是个实打实的胖子。别说是女朋友,就连女性朋友都很少。

他念的是国内top学校T大的建筑系,用智商和人格魅力足以弥补外貌上的差距。可惜因为从小被人嫌弃惯了,反倒没了交友的热乎劲,一心一意做学霸中的战斗机。

四人宿舍一个话唠、一个闷子、一个实验狂人再加上个交友障碍患者,四年来简直鸡飞狗跳,没多少安生日子。

话唠太烦,闷子太闷,厉白和宿舍里的实验狂人陈雪松关系最好。

话唠和闷子从大三就开始物色实习公司,到了大四基本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见人也是忙着写论文准备毕业。实验狂人早被他们化院某个大牛老板内定研究僧,所以他还能和厉白一起霸占宿舍。

厉白其实还没想好是直接毕业开始工作,还是继续读书深造,所幸还有两年时间让他慢慢考虑。陈雪松一天到晚嚷嚷让他出国,说什么国内的建筑工业环境简直就是个粪坑。

出国,他没这个打算。一年几十万的花销,家里虽然负担得起,但也够呛。而且他要是出国,回家一趟就难了,他舍不得他妈。

不过到了大四,课业减轻,无聊之下就捡了本雅思书来读。

可能是受不了陈雪松对暗恋女生的痴汉行径,又或者春天到了,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情,到处散播荷尔蒙的缘故。大四下学期春季的某一天,木头桩子厉白突然放下了手里那本四百页厚的雅思考试红皮书,发觉他应该谈一场恋爱了。很快他和隔壁学校一个女生看对了眼,幸运的是那个女生也觉得他非常有内在美,然后他们就闪电交往了。

陈雪松说他走了狗屎运,还说他和女友一看就没有夫妻相,早晚得分。厉白对此说法嗤之以鼻,觉得陈雪松只是在嫉妒他,因为那家伙暗恋了三年的物理学院女神居然是个蕾丝。

让厉白没想到的是,陈雪松那欠干的居然一语成谶。然而,问题显然更加严重。因为他的女朋友居然没告诉他在她成为他女朋友的同时居然还身兼另外一个男生女朋友的身份。从陈雪松嘴里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厉白表示非常愤慨,并果断决定剥夺此女他女朋友的身份。

只是,还未等他实施这个指令,他就遭了殃。此女另外一条船冲到他宿舍楼下把他给揍了。

打人的另一条船叫黎艾,据说是隔壁P大校草,经管王牌。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一个气冲如牛,一个茫然无语。

黎艾朝他挥拳头前,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就是厉白?

10

厉白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你要冷静!厉白,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被耍得团团转的纯情小男生了。这是章女士的婚礼大典,千万不能出差错!

或许是心理暗示凑效,厉白淡淡地看了黎艾一眼,很自然地移开视线,然后在宾客群中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他自己都想为自己如此镇定鼓掌,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否太过于紧张?他已经三十岁,事业有成,再不是当年的厉白了。为什么在面对黎艾的时候依旧如临大敌,失去谈判桌上的风度翩翩。心底有个答案稍稍冒出了个头,但立马被他踩了下去。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一直聚焦章女士,连个余光也不多浪费。只是,这般看着,难免想到自己当年天真、愚蠢又自私的举动,让她劳心劳神。心里愧疚便如潮水般涌来。

手中香槟就这么不知不觉喝了半杯,章女士和黎兴在宾客祝福的目光中宣誓、交换戒指、亲吻、最后切蛋糕,礼成。

庄严的立誓礼结束后便是气氛轻松的沙龙酒会模式。厉白还有些恍惚,在众人开始游走交谈时,依旧坐在原位上默默喝酒。

忽然有一道高大的阴影将他罩住,低淳如提琴的声音传入耳膜,让他心脏猛地一颤。

“厉白,好久不见。”

厉白侧头仰望,背光的黎艾像一座阴暗的高山伫立在他身旁,充满凌厉的压迫感。

这种被别人居高临下审视的感觉非常不好,尤其当这个别人是一个你躲之不及的人时,更不可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