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乞丐扑过来太突然了。

不说沈清川吓了一跳, 就连四儿也吓了一大跳。

四儿反应过来,连上手那两包用油纸包裹的糖渍金桔掉到雪地堆里也顾不得,抡起胳膊, 握成拳头,就往乞丐身上揍。

未曾想, 这乞丐的力道大到惊人,手臂如同铁链圈住沈清川, 死死地抱住, 就算四儿在一旁拳打脚踢,也不放手。

突如其来的变故, 沈清川受惊, 加上一股夹雪带霜的寒风, 灌入他喉咙, 冷空气入肺, 他又猛烈干咳起来了。

“咳...咳...咳”

这猛咳的架势恨不得都快要把肺给咳出来。

四儿惊惧怕沈清川咳出一口血来, 他气急了,可十几岁的少年手脚并用, 想将乞丐和沈清川拆开,可用力扒拉却发现那乞丐的手臂就如同螃蟹钳子。

“你快放开清川少爷,放开我家少爷!”四儿捶打在那乞丐身上, 着急向周围求助, 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像是在看好戏一样,满眼取笑, 仿佛现在在大街上发生的是一件强抢民女的戏台戏码。

“哥哥...哥哥...”那乞丐声音像是十几天没喝水的嗓子,说出的话都带有三分膈人沙茬。

“咳咳...咳咳...”沈清川自然也是听见了的,想必这乞丐是将他误认为是失散的哥哥了,想要开口解释, 但咳嗽不止,话都说不出一句。

咳得太厉害,霁雪摇庭树的脸上飞腾起一抹病态的潮红,檀黑鬓色深,眼睛也似雾罩秋波,他整个病态都是极美的。

角落边的瘪三混混们围在一起,拍手倒喝彩,还说些不入耳的荤话。

“你看那...跟个小娘子似的....”

“抱一下就脸红,只怕这人就是欠抱... ...”

“不知道真的抱起来是什么滋味?”

瘪三混混被沈清川那双泫然欲泣的眸子勾的心猿意马,覆有一层薄薄水雾,清清浅浅,瞧上一眼骨头都酥了。

“妈的。”瘪三混混被勾的心痒痒的,低声咒骂一句。

可惜,那位少爷是大胡子师傅罩着的人,他们不敢真的冲上前对沈清川动手动脚,但过过嘴瘾还是好的。

“你说他在床上... ...”一瘪三混混话还没说完,就被横飞踹过来的一脚踢断了几颗门牙,血一口淬到雪地上,整个人窝在泥泞雪地痛得拔不起来。

“你这乞丐不要命了,是吧。”其他瘪三混混上前拥着乞丐,将其团团围住,看来不将他揍个半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敢惹我们,今天就把你的腿打断。”说着,一瘪三就抄起放在一三轮木推车上的一根废弃的木棍,目露凶狠。

“咳咳...咳...”

“少爷没事吧?”四儿忧心忡忡地帮沈清川轻轻拍背,帮他顺气。

沈清川怕其担心,捂住嘴接二连三闷咳几声,胸膛起伏不定,勉强顺过来一口气,才说道,“我没事。”

四儿明白他哪儿是没事啊,刚才那乞丐突然身手如飞鹰踹到那群混混中去,知道他是真的发疯不正常,见那乞丐不再缠着沈清川,捡起雪地上的两包果脯,催促说道,“少爷,我们赶快走吧。”

四儿瞅着那乞丐那股凶狠劲儿,仿佛恨不得要将那群瘪三混混打死,出手狠厉,几乎要往人的死穴上打,瞧那凌冽的架势,真叫人心生胆寒,不知道是流匪还算当兵的,总之不会是普通的乞丐。

这种人,而且还是脑子不正常的人,还是离得远一些。

疯子是不可理喻的,做事不顾后果,没有因果缘由,被缠上只能自认倒霉,还是躲的远远的好。

看疯子将十个混混瘪三都打到躺在雪地上,喊爹喊娘,也不放过他们,一拳一拳往他们头上揍,恨不得要将他们置于死地,仿佛带着极大的恨意。

不知道那疯子乞丐是不是生了六个耳朵,听到他们这边刚刚挪步转身,那疯子就三步作一步,飞扑过来。

只是他这一次,不像之前那样死死地抱住沈清川,而是攥紧沈清川的衣角,只说两个字,说道,“哥哥...”

仿佛他这一生只识的这两个字。

“你你放手,快放开我家少爷。”

沈清川被拉住衣角也走不了,四儿见过疯子打人的狠劲,就算他和清川少爷两个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这个疯子啊,心里即害怕又着急,只敢使劲掰开疯子扯住衣角的手。

沈清川见乞丐没有对他动手动脚,也知道刚才乞丐冲到那群瘪三混混打架,是因为那些人说了几句对他侮辱的话。

大概是乞丐将他误认是走散的哥哥吧,沈清川知道乞丐不会随意伤害他后,心里没那么紧张了,反而耐心解释说道,“我不是你哥哥,你认错人了。”

日光透过檐角冰柱微微透出冰蓝色的光,落在沈清川的温暖眼波中化成柔柔的湖水,乞丐沉溺那一片令人着迷的清澈湖水中。

乞丐突然笑起来,笑声有几分凄切,藏在蓬头垢面的头发下的漆黑眼眸,有无名的渴望,还有一丝隐匿其中的小心翼翼,他闭口不语,就死死地拽住沈清川的衣角,站在原地,不可罢休。

沈清川无奈,只好说带他回去,乞丐才肯挪步。

他就像只怕被抛弃的小狗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清川身后,只是紧攥着沈清川的衣角的手任然不肯放下,就算沈清川耐心解释说不会跑。

乞丐依旧不放心地拽紧衣角,用力到,骨节都微微泛白,怕沈清川会十八般神通,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消失,似他拽住的不是衣角,而是他唯一可以活命的救命稻草。

四儿心里有意见,低声咕哝说道,“少爷,你干嘛捡他回来,直接把他送到巡捕局不就行了吗?”

乞丐眼神阴郁地盯过来,四儿被那模糊一眼吓了心脏急跳,仿佛刚才那一眼,不是活人才有的,像是从地狱爬出来浑身带血的厉鬼,极为可怖。

四儿立马躲到沈清川的另一边,手指着他,吓到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

沈清川侧过脸一看,见乞丐还是一副沉默寡言,低头不会说话的样子,又看到四儿像是只受到惊吓的炸毛猫儿,忍不住莞尔一笑。

到了一栋颇为雅致的屋子,从大门铺着一条宽宽的石板路,院子两旁种着几棵梅树,冷香沁人心脾,颇为雅致。

院子里还放着几个药架子,一摞一摞的药材,置于干燥冷空气阴干,淡淡的药香混着梅香有些古怪,但并不难闻。

进入客厅,沈清川让四儿端一杯热茶给乞丐喝,又仿佛仆人烧好热水,冷秋渡是个喜洁的人,若是被他瞧见了沈清川带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回来,一定会冷下脸。

一开始乞丐还不愿意去洗澡,他的视线舍不得移开沈清川一瞬。

最后,还是沈清川领着他去澡间,说他不喜欢脏兮兮的人,乞丐才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