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摇曳的光
技术分123.12, 节目内容分97.08，竟然这么高？！
希望打分裁判，对王熠也能一视同仁吧。
“……”
分数出现, 德里克·安德森挥拳从等分席上跳起。赛场东南角入口，李勤、安娜·克里莫娃、刘岩，交换了一道视线。
至于王熠，习以为常, 早就做好了鏖战的准备。另外在他看来，加拿大人发挥的也确实出色, 值得十一位打分裁判给出高分。
“The next skater，Ivan Pavlovich BERIA。”
“Represented Russia。”
“伊凡————！！”
“Ivan！”
21：41分, 现场宣告员报出下一位参赛者的姓名和国籍。伊凡·贝利亚告别了教练莱贝德娃，将视线定在王熠身上三秒, 脚下冰刀一转, 表情镇定从容的抬起手臂，向着冰场正中滑去。
四面看台上, 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本地观众, 放开嗓门用实际行动告诉全世界, 冰山滑冰宫今天晚上属于谁。
隆隆的声波如同惊涛骇浪，不断冲刷拍打着洁白的冰场, 拽着成百上千万人的目光, 聚集在俄罗斯贵公子身上。
三十秒倒计时过半。身穿纯白色上装, 下身配黑色裤装黑冰鞋的伊凡·贝利亚，双膝跪冰双臂交叠抱在胸前闭起眼。
倒计时归零。由小提琴大师伊扎克·帕尔曼演奏的《辛德勒名单》奏响, 他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懵懵懂懂睁开眼，眼神之中不见温暖写满了空洞。
哀婉的小提琴声拉长, 拖拽出忧伤的主旋律，他将无神的双目对准前方裁判席，轻轻皱眉，缓缓吸气，慢慢闭上眼。
再次睁开时，空无一物的双瞳中多了一抹死寂，双腿发力从冰面上站起，脚下冰刀一旋一压，侧着身体倒滑将右臂平平举起，眼睛望着前方，薄薄的嘴唇微张，像是在呼唤什么人一样。
然而，他最终还是失望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三十米宽六十米长的皑皑冰场上。任由身体在摇曳的小提琴声之中孤独滑行寂寥舞蹈，被冰冷的寒风吹起卷动，如同一点即将熄灭的烛光。
听啊。
听听这极尽悲伤的琴声，听听那隐藏在旋律之下的悲痛。
死亡与苦难这么长，救赎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我所求的，不过是自由天空下的一缕光。
嚓!
后内结环四周跳后双臂上举接上一个后外点冰三周跳。伊凡·贝利亚惊人地投入，迅速用压抑的悲伤浸染全场，操控着直指人心的主旋律，讲述着一段渴望得到解脱的故事。
冰面上，他的滑行表演是那样的凄美动人，技术动作是那样的精彩细腻。
现场一万两千名观众却无人鼓掌，全部沉溺在他描绘出的悲惨世界中挣扎翻滚，回忆起生命中不同的伤心事泪流满面。
冰场边，王熠右手攥住左手手臂，借助着疼痛的力量强压下了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头一次承认伊凡·贝利亚在表演上的功力胜过自己。
可认同归认同，对手是对手，他不会认输！
他欣赏这套《辛德勒名单》，但他准备的自由滑《妒忌探戈》也不错。最后谁胜谁负，只有真刀真枪的比过一场才能知道。
刷。
两分十五秒，一段接续步结束后，伊凡·贝利亚的自由滑来到了下半场。
第一个技术动作，后外点冰四周跳接后外点冰三周跳，第二个技术动作，阿克塞尔三周跳接后外结环一周跳，接后内结环三周跳稳稳落冰流畅滑出，踩着一道拉长颤抖的小提琴声规尺步旋转，紧接着右脚刀齿在冰面上一点旋身跳起，开始执行跳接换足不换姿势的蹲踞式旋转。
自由滑音乐来到三分钟出头，摇晃割据的小提琴声随着蹲转越来越快，直至‘噔！’的一声琴弦绷断旋转停下。
陷入沉寂的赛场之上忽然吹起了呜呜的风声，伴随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痛苦呻_吟，白衣金发的男人伤感中勾起唇角让自己保持微笑，倔强的仰起头颅看向天空，于极致的悲痛之中展示着生命之中最后的光亮。
挡板墙外，王熠睁大双眼，欣赏着这段俄罗斯锦标赛上未曾出现的独舞。
耳朵听着代替音乐的风声和呜咽，自然而然联想到了苦难与折磨之中摇来摆去，不甘心熄灭的团团生命之火。
不仅如此，当他听到伊凡·贝利亚脚下冰刀破开冰面的声音时，竟然觉得在场上不是音乐的风声映衬下，让他体会到了如同刀子割在身上一样的痛。
那种强烈的不安与绝望简直令人窒息，明明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却让他在想到节目本身，想到《辛德勒名单》这个主题时，自然而然将单纯的不适升华成了对饱经苦难者的同情。
“呼……这一切，这一切真是太过悲伤，我钦佩伊凡·贝利亚桑的表演。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将这曲节目封存。”
冰场之上，转播评论区内同样有不少人感动落泪。譬如来自日本NHK的女性评论员。
“今天，我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了表演的力量。明白了伊凡·贝利亚桑，节目内容分世界最高的理由。我也相信，所有喜爱花样滑冰这项运动的观众，今天之后跟朋友谈论起花样滑冰时，一定不会忘记这套经典。让我们……让我们，记住这一刻的心情。”
点评之中，编配接续步，后内点冰三周跳，勾手三周跳一点一点将时间推过晚上九点四十六分。伊凡·贝利亚脚下冰刀一转，开始执行最后一组旋转。
赛场上，金发的青年从燕式转开始，接着是直立旋转，最后转入蹲踞式。
不久前被风声呜咽重新唤醒的小提琴声如泣如诉，越来越慢披在他的肩头，金发的男人将浮腿后折旋转八圈，浮腿侧展转速越来越慢，脖颈靠向左肩双臂叠在胸前闭起眼，浮足落在冰上顺着最后一点离心力一摆一带，单膝跪在冰上停下了旋转。
那一刻，音乐停下，仅有呼吸声起伏的冰山滑冰宫内场是那样的怪异，荒诞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真实。
比赛吗
不，谁还记得比赛啊，这是表演。伊凡·贝利亚就应该是本届奥运会冠军！！
“Ivan BERIA。”
“From Russia。”
“wow——————！！！”
“伊凡！！！”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哗哗哗哗哗哗。
四分四十秒。
小提琴声彻底消散，震耳欲聋的欢呼喝彩声炸裂。
数不清的索契吉祥物公仔伴着花束从四面看台上降下，一直被现场摄像机镜头锁定的俄罗斯人终于苏醒，王者降临。
赛场内，他站起身体，首先将视线射向王熠的方向，发现王熠在为他鼓掌后才开始感谢观众给予他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