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杨鸿见立刻跪下,激动道:“陛下黄恩浩荡,臣代诸位将士谢主隆恩!”

顾励想了想,应该没有其他事了,至于叛军残部在逃一事,他心中有个想法,只是还得另外与朝臣们商量商量,不能一人下决定。

顾励于是问道:“众位爱卿有何事奏报?”

穆丞相开口道:“陛下,昨日城外平叛一战,监生谢莲有勇有谋,生擒叛军首领张慈儿!论理亦当行赏。”

顾励闻言,精神一振,原来昨天生擒张慈儿的是那个谢莲啊,杨鸿见怎么也不替他请功?他对谢莲颇有好感,正要说话,左世爵连忙开口:“陛下,生擒张慈儿,非谢莲一人之功,臣以为无需对他额外封赏。”

顾励嗯了一声,作深思状,心里琢磨着夏星骋刚搞完杨尚书,穆丞相和左尚书这两人又是在搞啥,这两人互别苗头呢这是?一个普通的廷议召对也得弄得这么波云诡谲吗?

他记得左尚书乃是“清流”党,他针对穆丞相,难道穆丞相是王正的人?不应该啊,毕竟从前几次廷议来看,左世爵等人对穆丞相还都挺客气的,不像对待夏星骋等人的态度。

顾励初来乍到,对这些人的根底还没摸清楚,决定试探一二,问道:“丞相以为如何?”

穆丞相道:“谢莲勇冠三军,众位有目共睹,若不封赏,往后还有谁为我后楚出生入死?”

左世爵道:“不知丞相以为该如何赏他?”

穆丞相道:“保定总兵副将身死叛军之手,职位空缺,不如就由谢莲填补副将缺,如何?”

顾励嗯了一声,再做深思状,留心观察左世爵的反应。其实以谢莲的资历,任副将不太合适,但是眼下事急从权,谢莲真有本事,让他担任副将并非不可。

左世爵不动声色,只是语气坚决:“谢莲资历尚浅,臣以为总兵一职,不该如此草率。”

穆丞相继续说:“陛下有所不知,谢莲虽然年纪轻,但是自小随他父亲在军中历练,可谓经验丰富,担任副将,正是一个绝佳的历练机会。”

顾励又嗯了一声,再看左世爵。左世爵垂下眸子,作沉思状,他身后一人出列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此事需得慎重,保定拱卫京城,将领需得当选拔经验丰富的老将才是,谢监生纵使有勇有谋,毕竟年轻,要锻炼他,有的是别的机会。”

接着又有几人开口赞同,支持左世爵,杨鸿见亦跟着点头。夏星骋等人则一言不发,作壁上观。

看来穆丞相既不属于“清流”党,又不属于阉党。

情势有点复杂,顾励琢磨不定。

众臣发声,顾励便说道:“既然大家都不同意封赏谢监生,此事便先搁着。丞相觉得呢?”

穆丞相只得道:“但凭皇上吩咐。”

顾励点点头,又问:“丞相可还有其他事宜要奏报?”

穆丞相道:“昨日参将焦烈威不慎射杀福王,此事乃是意外。焦烈威现如今已被关押在刑部大牢,还请陛下示下。”

顾励想起这人来,问道:“丞相以为如何?”

穆丞相沉吟道:“焦参将英勇无畏,但是毕竟伤及人命,洪尚书,按我后楚律令,失手伤人,如何处置?”

这洪尚书乃是刑部尚书洪枕秋,他开口道:“凡初无害人之意,而偶致杀伤人者,皆准斗殴杀伤人罪,依律收赎,给付被杀被伤之家,以为营葬医药之资。”

洪枕秋迟疑道:“只不过……”

他正想说,只不过焦烈威所杀之人乃是皇亲,情况不同,就听穆丞相道:“正是。焦烈威意外失手杀人,并非故意,按律可以赎罪。”

左世爵笼着手,没吭声。

顾励忽然一瞬间明白了。

穆丞相举荐谢莲是假,保下焦烈威是真!

左世爵反对保举谢莲为保定总兵,态度坚决。虽然不知道谢莲区区一监生,怎么得罪吏部尚书左世爵的,但是左世爵对谢莲的态度,穆丞相想必一清二楚,他知道若是举荐谢莲,必定会遭到左世爵的反对。

穆丞相举荐谢莲,不过是虚晃一枪,穆丞相的意思是:左尚书,我举荐谢莲你反对,行,老夫让你一码。我要保下焦烈威,你也该退一步,别给老夫裹乱。

穆丞相居然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怎么地,焦烈威给他行贿了多少?

顾励问道:“有道理,众位爱卿以为呢?”

果然如顾励所料,左世爵没有反对:“穆丞相言之有理。”

洪枕秋:“那个……”

顾励嗯了一声,虽然对穆丞相行贿有点不爽,但他正是用人的时候,也想保住焦烈威,于是顺坡下驴:“那就依律处置。”

洪枕秋:“下官以为……”

顾励问道:“众爱卿可还有其他事情要奏报?洪尚书,王正一案审理得如何了?”

见皇帝忽然问起王正,众臣不禁窃窃私语,交换眼神,顾励躺在榻上,对这些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洪枕秋琢磨着答道:“回禀陛下,还在审呢。”

顾励沉下脸来,看着洪枕秋:“王正一案,着五府九卿议处,三日之内,给朕一个结果。穆丞相,此事交由你督办。”

左世爵等人精神一振,殷切地看向穆丞相。夏星骋等人低着头,没有言语。

顾励继续问道:“众位爱卿还有奏报吗?”

户部尚书赵升正要说话,兵部尚书杨鸿见先一步开口:“陛下,辽东三十万大军已一年未发军饷,若是拖欠久了,恐怕要生事端。此外,张慈儿残党逃窜在外,后续平叛事宜需得跟上,这一笔粮草供应不可含糊。此外还有向濠境的佛朗机人购买火炮军械……”

户部尚书赵升连忙跟着开口:“陛下,此事正是臣要说的。辽东三十万大军,普通军士粮饷一月二两银,造战车一辆需资三十两,千辆战车便是三万;马匹购自漠南蒙古,需得六千匹,此外还有料、草供给,一年便需三百四十三万五千两白银,此仅仅为辽东军镇一处。我后楚北方九处边镇,一年所需岁额粮二十万石,料一百一十二万石,草一百四十三万一千束,饷银五百九十万两,合计需八百三十二万两,此外还有淮南、广西、山西一带剿匪所需剿饷花费巨大,为练兵加派之练饷亦是沉重负担,太仓府库现如今仅余白银二十二万六千两,臣实不知该如何是好,臣有罪!”

顾励听得头都大了,问道:“为何太仓府库仅二十二万两白银?去年岁贡、土贡、课税收入呢?”

户部尚书赵升道:“上一次丈量土地,清算户籍还是五年前,当时全国有一千零六十二万一千四百三十户,有人口六千零六十九万两千八百五十六口,有田地七百零一万三千九百七十六顷,然而去年田税总共止九百七十九万四千八百石,从所收田税计算,全国上下应当有六成土地曝荒,无人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