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顾励试图从陈奉的角度思考。

宝藏都是起义军搜刮的财物,很多,不可能大喇喇堆在周府宅院内,那么宝藏在地底下?

当初小猫是怎么从真定逃出来的?是家仆带着他,城中正在厮杀,一仆从带着孩子太危险……会不会,这周府的地底下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某处?

顾励又绕了一圈,似乎发现了一点线索。两名官差已有些不耐烦,问道:“杨举人,您找着失物了没?”

顾励笑道:“劳烦二位官差大哥配我跑一趟,这点酒钱二位且收着。”

他取了五十钞,塞给两名官差。两人态度好多了,一人劝道:“都晌午了,杨举人吃了午饭再来吧。”

陈奉下落不明,顾励哪里有心情吃饭,笑道:“二位官差大哥先去吃饭吧,我再找一会儿。”

两人有些不好意思,推辞片刻,走了。顾励来到后院的水井处,摇着辘轳,把桶子吊上来一看,果然是干干的。

顾励解开桶子,把绳索一圈一圈缠在自己腰上,爬进水井里,一点点放绳子,人渐渐没入井中。

待到了水井底部,顾励松开绳子,只觉得一把老腰被勒得生疼。这井底果然是干的,光线太暗,看不真切,又没带火折子一类的东西,顾励只能摸索着,沿着墙壁上湿滑的青苔,摸到了一面光滑的石壁处。

他找到机关,推了一下,这石壁缓缓打开,露出一条暗道。

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暗道,顾励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心说小狐狸啊小狐狸,我可是都是为了你,待找到你,若你这家伙还不肯原谅我,我可就要生气了。

想起陈奉还生死未卜,顾励不敢再磨蹭,踏入暗道之中。地面滑溜溜的,顾励只能走慢些,而且有时会听到一些底下的虫蛇爬行的声音,甚至还有一次,他感觉到有东西从脚面上缓缓滑过去。

不能细想,不能细想。

顾励闷着头往前走,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只觉得腰酸腿疼,眼前开始出现了一点点光。

是烛火的光,从前方的缝隙里渗透出来,不断跳动。

然后他听见了说话声。

或者说,是咒骂声。

声音听不真切,顾励走近了一些,摸到了一扇门。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仍听不太清楚,看来咒骂之人所在的位置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他这么一想,便放松了,推开门走进去。哪知道这门后头居然守着个人,冲上来便把他摔在地上,扭住了他的胳膊。

顾励有点发懵,原来这些作案的不止两人,而是三人?!

这人孔武有力,只是似乎脑子不太好使,讲话有点迟钝:“你是谁?”

顾励试图忽悠他:“你快放了我,是你兄弟让我下来的!”

这傻大个摇摇头:“不行,我要抓你去见马大哥。”

他说着,凶悍地抓住顾励的手反剪在身后。顾励只觉得肩膀和手腕都要被他扭脱了,忙道:“你松松手,疼疼疼!”

傻大个推着他往前走。

顾励四下看了看,通道虽然窄,却是用石板石块建成的,看着像是一条——墓道?

难道这地方是一处墓穴?

顾励被推着,走着走着,越发能笃定这的确是一处小型墓穴,真定城内没有墓葬场所,这地方应该在城外了吧。他这究竟是在地下走了多久?

走了片刻,便能清晰地听见叫骂声:“陈奉!你这狗娘养的!你算计老子!”

顾励心脏扑通一跳,心说奉奉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他悬着一颗心,被傻大个推进了墓室里。他一进来,墓室内的两个人都是一愣,陈奉盯着他,不可思议似的。

顾励也急切地看着他,陈奉手脚被绑着,嘴角破了,像是被打的。这墓室里还停放着一口棺材,棺木已被打开,在烛火的映照下,露出里头白花花金灿灿的光来。

叫骂的人站在一边,一只手肿胀青紫,显然是中了毒。他见到顾励,愣了一下,问道:“你也是陈奉的人?”

顾励还没说话,陈奉就抢先一步,冷漠道:“我可不认识他。”

姓马的看看顾励,又看看陈奉,他鬼精极了,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两人的关系,抖着肩膀哈哈笑道:“陈天师啊陈天师,想不到你也会有动心动情的时候啊!”

陈奉淡淡道:“说了我不认识,你也跟随过我一段时日,可曾在我手下中见过此人?”

他走到顾励面前,拿那只肿胀的手挑起顾励的下巴,啧啧两声道:“真是个绝色人儿!若不是陈天师的相好,倒不如马某受用了去。”

顾励怒道:“敢碰我,我扒了你的皮!”

姓马的嗤笑道:“碰你又怎么地?老子就喜欢性子烈的,这就把你就地正法了你信不信?!”

这人眼露凶光,顾励相信这人肯定做得到。这些人以前跟着张慈儿起义,都是些亡命之徒,杀过人的,起义军里都是男的,这些人欲念上来了,估计找个俊点的小伙子泄泻火都是常事。

姓马的有恃无恐,问道:“陈天师,我再问问,这人当真不是你的人吗?”

陈奉冷笑一声,说:“陈天师办点事,还要我点头吗?”

马文涛面上一窘,点头道:“好哇,看来的确是马某想岔了,这人跟陈天师没关系,那马某就放心了。”

他说罢,伸手便要扯顾励的衣带。陈奉在一旁坐着,脸看向一边,一动也不动,只有双手握紧了。

顾励眼看着陈奉嘴唇一动,想要说话,看来奉奉虽然气他恨他,心里还是有他,不忍心见他受辱的。顾励连忙道:“姓马的,你要在这里办事,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去!”

马文涛一愣,问道:“笑话什么?”

顾励说:“那那短小的物什,当真好意思掏出来叫旁人看了去吗?”

“你……”马文涛气得咬牙,他虽然不小,可也不大,于那事上也没甚值得炫耀的,若只有傻大个一人,他是无所谓的,可陈奉还在这里!

他在陈奉手下数年,对他又恨又怕,如今两人终于情势颠倒,他绝不想在陈奉面前丢了脸,伤了自尊。

马文涛收了手,看看他,又看看陈奉,这两人分明认识,可看陈奉无动于衷的态度,他也拿不准了。

马文涛扫了陈奉一眼,眸中凶光一闪,说:“既然你不是陈天师的相好,又撞破了我的大事,那我不能留你了!陈天师两天米水未进,便把你的耳朵割下来让他尝尝吧!”

他说罢,提着刀架在顾励耳朵上。顾励感觉到那冰冷的刀锋,登时不敢乱动。

陈奉禁不住看了他一眼,脸色发白。

冷冽的刀锋下,一道殷红的血丝流了下来,顾励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疼痛,这马文涛是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