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杰西踏上大明的国土时,距离他在海上迷失人生的方向已经过去了小半年,脚刚一落地,呼吸到属于港和人流气息的他情不自禁落下了两行热泪。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啊啊啊!

当时,他的一声怒吼吸引来了大明的使节团,尽管对方似乎是以为这里有海贼抢劫情况才过来的,看到几个小年轻是因为心态崩盘大吼大叫还有些嫌弃,但能抱上粗大腿,被鄙视两下又不会掉块肉。

现在但凡是在沿海城市,哪怕是三岁小孩都知道如果在海上遇着了困难和危险,可以向挂有日月旗的船只求助,那是属于居于日出之地的明国船队。

虽然明朝开始海贸没有多久,撇开疯狂赚差价的中间商大食人亲自开船来到欧洲来单干更是只有这几年的事,但大明的船只已经靠着它强到不合理的战斗力,和与战斗力完全相反的和善成为了海上最受欢迎的存在。

当然,他们对于海寇劫匪的无情和凶残也和他们对平民的友好一样有名。

“说起来……真是看不出来啊,我觉得他们看上去真的好温柔,好绅士。”杰西趴在船舷,远远看着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向前航行的大明船只感慨道,“怎么会有那种凶名呢?”

就像硬币都有两面一样,传闻通常也会有些两极化。

大明在外的传闻除了友善温和之外,也有诸如“有着宛若恶鬼般的领头人”“每个领头人都是魔王,魔王!”“梦魇の主”之类奇奇怪怪的名称,但在这段时间的观察之下,杰西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称号,无论是最初接触时候对方彬彬有礼的态度,还是知道他们困窘之后允许他们跟随,还不需要他们献上贡品,都是无法用负面词汇来描述的吧。

正因为那些传闻,杰西在求助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小踌躇呢。

“嗯……可能那些传言是有些人故意散布的吧。”从星图中解放出来的小伙伴随口答道。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其实戳中了真相。

因为长期受到倭寇的侵扰,明帝国的每个人对海盗这种存在都极为厌恶。早期有任务在身时候还不得不避重就轻,大局为重,但等到了后来各位藩王带队之后,水兵们都彻底放飞了自我。

一旦在海上看到挂着骷髅头的船只,当下都不用犹豫,直接放开五帆,全力冲刺。

别看大明的船只吨位巨大,但经过精密设计的风帆可以在有风的情况下完美带动整艘船,尤其是两张可以灵活改变方向的辅帆,在熟手的调动之下,大明的船只行进时候的灵活度比起小船也不遑多让。

如果遇到对面的船也有好把式也不用担心,大明的宝船还有人力催动装置,已经更新到第二代的螺旋桨推动力已经相当可观,在风力与人力的共同协作之下,目前还没有大明船只追不上的海盗船。

咳咳,如果遇到比较警觉远远就望风而逃的,也可以先送上一炮,经过弹道改造的炮口误差基本能控制在五米以内,在海洋上,这个误差已经十分让人满意了。

就算没有砸中,也能让对方吓到半死,大多数情况下,一手撩起下袍一脚踩在船头,姿势比海盗还六放飞的各路藩王们都能如愿。

别说,比起如今基本大部和平,没仗打全是建设任务的大明本土,还是这片全新的海域更有趣。

无论是沿途的见闻交流,还是偶尔的小调剂,都比回去呆在王府里发呆有趣啊!

至于救人?

唔,不过是顺手而已,他们也需要当地人帮忙嘛。比起会恩将仇报的人渣,大部分的番邦人士对救命恩人还是非常友好的。

于是就这样,大明的藩王们用另一种姿势走上了人生的奇怪道路,而且仿佛是说好的一般,几个不晕船,对海外有兴趣的皇叔们都有各自熟悉的海域,比如燕王朱棣,他的探索方向就是如今没有人能够成功突破的正南方。

他似乎一门心思想要找到那个有着丰茂水草、优质矿藏的岛屿,不过在出海三次均告失败之后,朱棣暂缓了上船的活动,一门心思扑到了诸多山海地理志中。

顺带一提,让各位侄子们考生考死的出海考试大部分的题目就是朱棣出的题,就理论知识来说,这位一门心思挑战难度MAX的燕王殿下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魁首了,可惜的是就算如此,截至今日,他还是没有摸到澳大利亚的边。

在没有机械动力的时代,靠着人力抵抗逆风和逆流当真不是件容易事,这需要人们无数次的试探和拼搏,而燕王恰巧就是一个有着不错耐心和毅力的人。

“孤也不是没有私心。”面对道衍和尚的问询,朱棣哼笑一声,他将手中的星海图放到一旁,对于自己的目的很是直言不讳。

朱棣的手下有三分之二的人手都是求和后归入大明的游牧部族,蒙古人、女真人、粟特人都有,无一不是马背上谋生活的好汉。

大明早期对于这些游牧部族的态度是以夷制夷,也就是用这些归附部落族组成防御圈来抵抗残元势力,表现好的归附部落可以被授官,如今东北部不少的卫所执掌就是归附的部落人员。

虽然短期来看,这样的政策没有问题,但这其实也是土官自治的一种。在他的大哥朱标上位之后,近两年的动作已经有了改革的趋势。

“应天想要以中央派遣的流官代替土官。”朱棣十分冷静得说道,他目光明亮,说起这一番话的时候语气中还带着点崇敬:“大哥的想法十分正确,长期在一地盘踞的土官迟早会成为祸患,中央政府一旦有了低谷,他们就是最不稳定的趋势。”

而用流官代替土官在抑制地方势力的无限制扩张上早已被证实有效,只是,朱棣的理智认为这一政策是完全正确,但在情感上,他却多多少少有些苦恼。

少年时期就就番的燕王朱棣和地方很多的归附部落的勇士都是朋友,他心知改土归流之后他们会有什么下场,内迁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于理,他觉得理所应当,但于情,他多少有些不忍。

而且对于这些草原汉子来说,内迁真的是好事吗?就算坐在皇位上的是他温和的大哥而不是凶暴的老爹,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过是将猛虎养在了笼子里,除了最低程度的活着外,没有任何快乐可言。

但是他也非常清楚这是一种必然,是一种无法破解的必然,就像藩王的势力会被后代帝王削弱一样,是一种必然,而糟糕的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他大侄子的千奇百怪的手段和好用的脑子,起码五十年内,藩王的势力都斗不过中央,只有一点点被夺回的份。

这样的想法直到他看到即将交付的新船为止,那高耸的桅杆、直冲如云的气势和铺面而来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