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14页)

“呵呵,你还从没让我生过气呢,说吧。”

“你知道的,裘比轼那家伙一直缠着我,前几天上公开课,我旁边的女同学有事出去了,他不知从哪冒出来占了座就找我聊天,我也不好当那么多人面轰他走,就当听他自言自语。他说着说着就提到了你,先说你各种好,然后又是叹息又是可惜,言下之意就是说你空有一些小聪明,却不过是个书……很普通的人,我听不下去就撅屁股走人了。”

“就是说我碌碌无闻没出息呗?”

“他话没直说,大概就这个意思,贬低你抬高他自己,反正我当时听着就觉得特气人。”

“傻瓜,他怎么看我根本无所谓,你怎么看我才重要。我只在乎你的真实想法,你觉得我有没有出息?我该不该去竞选学生会干部?”

“不!你永远是最棒的!”秦允蓓的眼里瞬间闪起热烈的光芒,“去他的干部!去他的竞选!去他的出息!”

郑能谅笑着举起茶杯:“来,为去他的干一杯。”

“干杯!”秦允蓓爽快地一饮而尽。

“好,那我明天就去报名。”郑能谅缓缓地给她杯里重新斟满清酒。

“怎么改主意了?”

“不能太便宜他们。”

2

王小波说过,傻人在道德上的敏感度总是很高。根据逆否命题与原命题等价原理,裘比轼无疑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无论在情场还是官场,他都能游刃有余,因为这两个领域有许多共通点,比如都得会忽悠、善伪装、肯花钱,而这些,都是他早已被解锁的宗师级技能。

裘比轼的忽悠和伪装能力在第一次竞选学生会干部的时候就得到了充分展现,一副憨态可掬的外表、一纸文采飞扬的台词、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征服了无数听众,加上校领导的支持和朋友们的帮忙,轻松当上了学生会的文艺部长。此后一路平步青云,三个月后接替了辞职的秘书长,六个月后兼任副会长,第二年换届时就成了会长。期间虽然有过这样那样的小插曲,但最终定调的还是校领导,在他们看来,走不走正道并不重要,上不上道才是关键,裘比轼显然是个相当上道的有为青年。

是否上道,主要体现在待人接物上。裘比轼对这个词的理解是:待人、接物归根到底都是一个“礼”字,待人看礼仪,接物看礼品。实践起来更是不折不扣,不论在哪个领导面前,他都恭顺无比、谦卑有加,领导说过的每句话他都会牢记心头,提出的每项要求他都会严格落实,显露的每个微表情他都能瞬间捕捉,潜藏的每个小情绪他都能精准解读。跟他在一起,领导们觉得特别舒服,油然而生一种慈禧遇到李莲英的幸福感。而对于“接物”方面的礼品,裘比轼也向来舍得下血本,无论逢年过节还是家有喜事,他的厚礼总会第一时间送到。他的抽屉里有个本子,上面记着每一位领导的详细信息,生日、喜好、家庭住址、生活习惯、健康状况乃至衣服、腰带、鞋子的尺码,都是送礼必不可少的参考数据。有些特别重要的领导,他连其重要亲属的详细信息也打探得一清二楚,每每给他们带去惊喜。裘比轼相信,在领导们身上的每一分投资都是一本万利的,尽管伺候一个领导的钱可能足够伺候十个女朋友,但回报绝对比二十个女朋友还要多。

用心如此,领导们怎能不感动?不光感动,还从裘比轼身上看见了他们自己年轻时为理想而奋斗的影子,顿生惺惺相惜之情,甚至觉得这个胖乎乎的少年比亲生儿子还要亲,若不是家人不答应,立他为遗产继承人都没问题。

在此背景下,学生会会长一职根本没有悬念,郑能谅无意与裘比轼空较劲,何况根据竞选规则,他这初次参选者也没资格直接竞选会长,于是报了个文艺部长。裘比轼自知稳操胜券,却没想到半路还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他拿着报名表,一脸迷糊:“不羁阁阁主?什么鬼?”

打听来打听去,原来这是个新成立的校园社团,没有提出明确的兴趣方向,也没有开展过什么主题活动,只是个由一群男生拼凑起来的小团体。这些人极具识别度,脸上总有一种便秘似的表情,他们跟女生不太往来,对漂亮女生嗤之以鼻,对别人怀里的漂亮女生恨之入骨。他们目空一切,见人咬人,见狗咬狗,有时把高级轿车的轮胎捅个洞,有时做个弹弓打豪宅玻璃,有时在公共厕所的门上墙上写诗作画。他们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只有当美女主动投怀送抱时才会瞬间变身成温顺的小绵羊。

身边美女如云的裘比轼刺痛了“不羁阁”的志士们最敏感的神经,成为他们的头号公敌。学生会换届选举的消息一传出,“不羁阁”就行动起来了,四处游说候选人一起对抗裘比轼。郑能谅报完名的当天晚上,一位一脸便秘的说客就敲开了309宿舍的门,自报姓名朱知志,并开门见山地邀请他加入“不羁阁倒裘大联盟”,说完表情就切换成了一脸骄傲,似乎听到这个邀请的人应该感到受宠若惊。

郑能谅没有受宠若惊,倒是有点受惊:“什么鸡哥倒裘联盟?又是推销投资项目的?我没钱!”

朱知志耐心地解释了“不羁阁”的悠久历史和远大抱负,让郑能谅更加受惊:“我早上才刚报名参选啊!你们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朱知志嘿嘿一笑:“已经有很多人加入了我们联盟,到处都有我们的耳目,我们不光找到你,还对你做了充分的研究和评估,与其他同盟者相比,你身上有三条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是你对裘比轼一贯鄙视,根正苗红,具备很坚定的政治信念;二是你才华横溢,文笔出众,拥有很过硬的战斗能力;三是在秦允蓓的问题上你和裘比轼针锋相对,摩擦不断,积累了很丰富的斗争经验。”

一番吹捧之后,朱知志递上了拜帖。郑能谅打开一看,顿时喷了朱知志一脸茶水。任赣士,这个已经快被郑能谅遗忘的前情敌,竟然成了“不羁阁阁主”。听朱知志介绍,原来任赣士以前跟着裘比轼想要干一番事业,谁知裘比轼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处处压着他,还把他当棋子使唤,勿攸居事件后没多久,任赣士就离开了裘比轼,本想加入“愤青社”,却被怀疑是裘比轼派去的卧底,索性自立门户,拉起了“不羁阁”的大旗,四处招揽对裘比轼不顺眼的人。

郑能谅想起音乐会,问道:“那个‘落差’乐队,也是你们阁主的吧?”

朱知志一抹茶水,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想不到能谅兄对音律也有研究啊,那你和我们阁主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