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沾了冰雪天的光,今天又是不用上晚自习的一天。

秦与腿长,第一个走出教室,他直奔东侧楼梯。

昨天第一天转来,他走错了大门,走半天走到了北门,发现路对面没他住的公寓,只好从校园里原路回东门。

今天没走错大门,他大概是班里第一个冲出学校的人。

“秦与!”

忽然身后有人喊。

陆柏声很快赶上来,他看着手表,说道:“刚下课三分钟你就到了大门口,平时上课不见你这么积极。”

“我这不是急着回家补英语么。”

“少来!”

秦与耸肩,那意思,你要不信那我有什么办法。

陆柏声看不惯他这副样子,碍于这是在学校,他为人师表,忍着没抬脚踹他。

他问:“你妈妈在家吗?”

秦与漫不经心道:“不在,十点前很少回。”

母亲跟父亲合开律所,即便离婚这些年,合作没断,他们俩是利益至上者,特别般配。

经过近二十年打拼,如今硕与律所是业界最具实力律所之一,他名字也是父母没空取,从律所名字里挑了一个字。

硕与律所总部在北京,全国一共有十五家分所,母亲原先负责上海的分所,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现在负责苏城分所。

苏城离上海不远,上海那边的项目母亲也兼顾。

“你晚饭怎么吃?家里有没有请阿姨?”陆柏声关心道。

秦与:“没请,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他下巴冲着对面那条小巷子一扬,“里面都是小吃店,饿不死。”

陆柏声一个人住,来苏城一年半学会自己做饭。

他跟秦与说:“走吧,去我家吃。”

秦与看着他,一副“我疯了吗放学还要去班主任家”的表情。

陆柏声表态:“放心,只吃饭不谈学习。”

鬼才信。

陆柏声无奈,最后决定:“那就在外面吃,省得我做。”

秦与勉强答应,他的关注点回来,问他:“你还会做饭?”

陆柏声‘嗯’了声。

“真稀奇。”

陆柏声岔开话题:“何二哥中午给我打电话,聊了聊你学习情况,他应该是从你妈妈那听说我是你班主任。”

陆柏声口中的何二哥,是他亲爹何君硕,他随母亲姓秦,父母离婚后,他在姥姥家长大。

不明情况的外人以为,当初离婚时是母亲仗着秦家的背景欺负父亲,拿到他的抚养权,把他改姓秦。

然而并不是。

不存在父母争夺他抚养权问题,他们光顾着赚钱,没空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孩子身上,美名其曰,两人共同抚养。

从四岁到他如今十六岁,都是姥姥和姥爷照料他,爷爷奶奶在国外,他暑假在那边度过。

这些年父母在他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不如他们一个大客户来得多。

小学时老师问他理想是什么,他想都没想回答,成为最有钱的人,这样就可以买下父母所有的工作时间来陪他。

“陆老师,咱聊点高兴的行不行?”

话说间,两人过了马路。

陆柏声反问他:“你想聊什么高兴的?”

秦与:“比如,打游...”

话说一半被陆柏声打断:“你就死了打游戏这条心。”

秦与“呵呵”,还真以为他想带他打游戏。

走进巷子不远,后面有骑车的学生超上来,是九班几个学生,有男生有女生。

“陆老师。”他们纷纷跟陆柏声打招呼。

陆柏声讲课风趣,私下里跟学生的关系不错。

其中有个女生开口说:“陆老师,我们一会儿买关东煮,请你和新同学吃。”

请陆柏声是幌子,主要是想请秦与,借此跟他熟络熟络。

她们几人慢慢悠悠骑车,特意放慢速度等陆柏声和秦与。

陆柏声转头问秦与:“想不想吃关东煮?”

搁在平时秦与不爱吃这些,今天例外,他不想跟陆柏声一道吃饭,保不齐吃饭时就是各种人生大道理轮番上阵。

话不投机半句多。

如果打包一份关东煮,他能在最短时间内跟陆柏声分道扬镳。

“行啊,我就爱吃这个。”秦与口是心非道。

陆柏声随着几个学生去了路边卖关东煮那家小门店,他哪会让学生请客,给了老板两百块钱,让她们自己挑选。

“挑你们爱吃的,不够我再付。”

“足够足够,根本吃不完,我们都减肥呢。”

蒲晨远远地看到围在一起的几个人,有她最熟悉的陆老师,还有秦与,只是这样的热闹她向来格格不入。

关东煮那家店在路右边,她紧挨着路左边走过去,没人注意到她。

再往前几米是她们家的修车铺,爸爸正忙。

蒲晨像往常一样,把摆门口的那块白板擦干净,给爸爸的保温杯里续上热水,拎着保温桶打算回家写作业。

刚走到门口,迎面过来一个人。

“陆老师。”

她笑着,用嘴型喊出来。

陆柏声递过手里打包的一份关东煮,说:“刚才请那帮孩子们吃东西,给你顺便打包了一份,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都拿了一点儿。”

“谢谢陆老师。”蒲晨依旧用嘴型无声说出来。

陆柏声来店里在蒲晨那算是家访,她感激陆柏声对自己这么关心,对爸爸也如此尊重。

蒲晨拿着那袋打包的关东煮回家去,留他们两人在店里聊天。

蒲万里见女儿班主任过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脱下手套去泡茶。茶叶是新买的,特地为了招待陆柏声准备。

陆柏声常过来,不管是蒲晨还是蒲万里,连周围街坊邻居都习以为常。她们说蒲晨命好,遇到这么负责的好老师。

蒲晨在小学四年级时,一家人遭遇车祸,当时她也在车里,母亲走了,父亲搭进去半条命,她也受了重伤。

后来,蒲晨的声带发声病变,治不好,自那之后再也无法说话。

接连的打击,那几年蒲晨基本处于自我封闭状态,除了爸爸和姑姑,她不跟任何人交流。

这半年,蒲晨性格变得开朗不少,脸上也有了笑容,学习上尽管仍然很吃力,但进步不小,也愿意主动去学习,功劳有一大半是陆柏声的。

蒲万里无法表达对陆柏声的感恩,每次陆柏声过来他只有泡一杯茶,聊表心意。

陆柏声坐在门边,热茶放在活动矮几上,他示意蒲万里接着忙。

他会简单的交流手语,这半年来跟蒲万里学的。

离元旦不远,陆柏声和蒲万里聊完蒲晨这次月考情况,问蒲晨元旦假期有什么安排。

蒲万里:【应该没什么安排,她不爱热闹。】

陆柏声没打算回北京,他不想回陆家,到时随便找个借口应付家里人,说在国外谈项目,没空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