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纵火

楠竹坊, 京城最大的戏曲坊,其中的伶人精通音律,善歌唱, 是皇城乐礼司下的教坊。

每至上元夜,皆会出街游艺,此道长街是京城最为繁艳之地。

出宫的马车刚到楠竹坊停下,门前便已候着几名金吾卫,脊背挺直, 毕恭毕敬。

如太子妃说的那样, 楚王总会命人寻到昭宁这里来的。

沐锦书也很奇怪,每次出宫皇兄总能知道她的途径, 消息怎么这么快。

太子妃扬唇淡笑,迈开步伐, 只道是有金吾卫跟着,岂还能出差错?

沐锦书无言以对, 一同游走灯市花街, 任由身后暗自跟着几个金吾卫。

沿途的百姓皆手提花灯, 欢声笑语,小贩在街头吆喝, 氛围热闹。

沐锦书带着许凝尽量避开拥挤的人群,游走在灯火通明的坊间, 斗篷上的绒毛衬得二人面容娇俏。

开春之后,护城河上的薄霜已化,河面上皆是五彩缤纷的花灯。

二人借着兴致,也一同买了两个花灯, 本想着在河边放灯, 怎知转眼便见远处艺人在表演着火戏, 技艺精湛,惹来众人惊呼连连。

沐锦书提着手里的兔灯,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太子妃拉住手腕,往火戏艺人的方向赶去,“快来看,快来看。”

沐锦书一阵为难,忙道:“诶,不是说不往人多的地方挤吗。”

话刚说出口,只见人群中间,那艺人手持火把,含油而喷,那火焰喷出近几尺,气势雄伟。

忽来的火光乍现,沐锦书有所惊愕到,双眸闪闪,被吸引了注意力。

随着众人鼓掌叫好,看得那叫一个精彩,将顾虑太子妃的心思给抛之脑后了。

待艺人火演完,二人放了些银钱在艺人的铜锣里,正所谓给个钱赏,这些靠技艺走生活的百姓着实辛苦。

正往人群中退出来时,沐锦书被一个疾步奔来的男子撞上,手中的兔灯撞落在地。

那男子生得牛高马大的,面上有一黑痣,仅是回首看了一眼二人,便急匆匆地没停下步伐。

沐锦书被他撞得肩膀酸痛,还在太子妃将她扶得及时,不然必然摔倒。

那人匆匆离开,跑得太快没能将他拦下,太子妃对他的背影斥骂一句,“撞了人不见停下致歉,无礼小儿。”

沐锦书稳好身形,那人已经消失在人潮中,再骂已无用,只能将太子妃按住。

她俯身将地上的兔灯捡起,可见撞得变形了,不禁叹气。

太子妃安慰道:“莫慌,嫂嫂再给你买一个,那人走路无眼,看样子就是奔着投胎去的。”

沐锦书抬眸看她,不得不说太子妃,抛去端庄大方的形象,可真会骂人。

沐锦书摆弄手里的兔灯,回道:“我就喜欢这个,摆弄一下便是好的。”

虽太子妃有些愤愤不平,但好在不算影响二人的兴致,检查可有遗落什么后,便不再记于此事。

街道上灯谜竞猜,二人兴致盎然地猜谜时,隔着层层葳蕤灯火。

沐锦书转眸间似有瞥见太子的身影,正要对嫂嫂开口时,只见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惊呼不已,行人纷纷散开。

太子妃眉眼微蹙,并未察觉,只是望向那面行人惊呼的方向。

二人浅步走近,只见火光冲天,一处门市失了火,而这不是最令人惊愕的。

火光中,一男子已被巡防的金吾卫压制在地面上,他的手臂被刺伤,血淌了一地。

上元佳节,京城坊间有人纵火。

沐锦书用绣帕掩面,心有戚戚焉,定睛细看只见男子面上一颗黑痣,正是方才撞到她的那人。

太子妃亦一阵愕然,喃喃道:“还真是奔着投胎去的......”

火势之大,坊间的百姓连忙提水失火,期间不忘,惊呼走水了。

紧接着一众金吾卫赶到,这条长街上的百姓皆被疏散,浇灭门市的火势,原本喧哗热闹的灯市闹得人心惶惶。

被押制的男子奋力挣扎着,听闻这人一连纵火两处坊市,有意在上元节上作乱。

这人的长相不像是京城之人,身强力壮,肤色黑黝,是个农民。

喧闹的灯市间,金吾卫赶上前向沐锦书躬身,唤了一声公主,意思是要引她和太子妃退下。

沐锦书顿了顿,此处火势未灭,行人鱼龙混杂,不甚安全,便随同金吾卫离去。

太子妃眸色微敛,随在沐锦书身后,灯市上的百姓较多,趁乱时退身,欲有前往许府的想法。

今日出宫,她是有回许家的心思,可眼下出了纵火案,她要是一声不吭地走了,昭宁还不得着急死。

她亦没什么坏心思,但如此做实在是不负责,不能害了昭宁。

想着,太子妃又驻足往回走,刚行了几步,还未追上昭宁公主。

转眼只见那一拢玉冠华袍的太子立在不远处,他面色淡漠,眉梢轻挑,意味深长地与她对视。

......

灯火通明的,繁花似锦的长街上停在一辆样式华贵的马车,显得格外沉寂。

是楚王府的马车,沐锦书见此,步伐停顿,她侧过首,却见太子妃已不在身旁。

沐锦书不免心中一惊,面露慌张,回首张望,这可不好,她把嫂嫂弄丢了。

欲要回身去寻找,旁的金吾卫拦住了沐锦书,低声道:“公主莫担心,太子妃身旁有太子殿下呢。”

沐锦书怔在原地,怀里捧着之前的兔灯,她心中任有顾虑,没能想不明白,静思片刻,回想方才似乎的确瞥到太子哥哥的身影。

金吾卫见沐锦书停顿,便再唤了她一声请,安抚不必过于担心。

沐锦书缓缓收敛心神,这才走到马车旁,提起裙摆踩上车旁的梅花踏凳。

车帘掀起,里头的男人正坐靠着车壁,一拢金墨华袍,矜贵俊雅,他清隽的面容上情绪不多,似在假寐。

听着沐锦书停在车前的声响,谢明鄞眼眸轻抬,望见她的的面容,剑眉微松,开口道:“过来。”

沐锦书放下车帘,灯市里乱得成一片,而这个统领还在马车里不动声色。

宽敞的车厢里,待沐锦书走近,谢明鄞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上她的手腕,轻轻将人拉到身旁。

谢明鄞未提其他的话,瞧了瞧她怀里兔状的河灯,平和道:“玩得可有高兴?”

沐锦书同他道:“太子妃同我随行的,眼下同她走散了。”

谢明鄞神色淡然道:“这事太子知道,他不会让大嫂跑的。”

跑?这词用得奇奇怪怪。

沐锦书沉眸想了想,兔状的花灯衬得她娇丽的容颜多了些许孩子气。

“灯市里有人纵火,火势可不小,好在金吾卫来得及时,没伤及无辜,这事儿二哥知道吧。”

谢明鄞将她的兔灯拿起,放置在一旁,转而看她,对于此事,他眉宇间略有沉色。

“上元节蓄意纵火,是突发的情况,是有些始料不及,此人的身份还得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