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风一叶(第2/2页)

晚霞渐渐消失在窗外的天际,暮色四起,窗外星星点点亮起路灯。楼下的花园几乎没什么人,几个秋千架空荡荡的闲着。只有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秋千上,低着头,好像在哭,没有人陪她玩。

良久沉默,只听他沉沉叹道,“如此恩断义绝的话,不像是从湘裙嘴里说出的。”

我缓缓抬起头,望着曾经熟悉的深邃眼眸。几乎在看清我容颜的一刹那,那眸中利刃一样的光芒刺痛了我,仿佛是痛心,又仿佛是惊诧,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脉搏的跳动。

恩断义绝么?我在心里默默说,你当年对我做的事情,才称得上恩断义绝四个字。

这样想着,不由我冷笑起来,不耐烦地看看表,“蓝总若是没什么事,我要先回去了,晚上还要——”

但是我一抬头正看见他的脸——他的眼睛距我如此之近,美丽深邃如同这广袤的夜。我的心莫名一软,似被什么激住,后面的话再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缓缓地,一字一句道:“有个故事,一直想告诉湘裙:传,盛唐时,得道智者高僧鸠摩罗什日间传道布法,夜间宿柳眠花,堂而皇之。圣僧如此,众僧随之。于是,鸠摩罗什排众而出,责问那些出家人何以不守清规?众僧答,与你一般啊。鸠摩罗什说,他不禁欲是因为他功德在身,他虽每夜宿妓,但他五蕴皆空。然后,他表演给众僧看,抓起一把针,吞下肚,在吞最后一把钢针的时候,鸠摩罗什突然想起他死去的妻子,这时,一根针扎进他的舌头,鸠摩罗什故作无意,将针吐出夹在手心,训斥众僧,我可以这样,但你们不可以。后来,鸠摩罗什再想起他的前妻,舌头总是刺痛的。有些事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鸠摩罗什圆寂那年,尸身被焚化,他的肉体灰飞烟灭,与凡人无异,留给他信徒的,竟是一截不能焚化的舌头,他的舌头,被当作舍利子保存。”

他低下头,黯然重复,“有些事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面前这个男子,时而尖锐,时而温和,时而强悍,时而脆弱,时而孩子气。他捉摸不定,变幻万千,又带着种致命的美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他很危险。直觉在暗暗提醒我。

可是我挪不动半步脚步。月华好像化作了水,缓缓从我面颊上淌过,心底一点点绵软,透出隐约的酸涩。

黯然间,忆起《法华经》的一段,“梵语波罗蜜,此云到彼岸,解义离生灭,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流通,即名为彼岸。”

佛曰,彼岸,便是因孽具消的极乐世界。众生普度,追追寻寻便是要去那彼岸。

可是兜兜转转几人能度?

寻寻想想又几人能悟?

即是能悟,那悟又可非是虚?

如此思来真令人做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