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等宋娴唱完之后, 那位醉醺醺的猫咪文书也像是没那么醉了,但还是要去找小鱼干。

因为它要赏宋娴呀!喵喵!

“我哒,我哒小鱼干可好吃了!”小黑猫在宋娴耳边叽叽咕咕, 宋娴忍不住撸了一把小猫仔柔软的毛毛。

“……是不是被谁偷走啦?”宋娴微垂眼睫,试探问道, “听说今日就有宵小被捉进来呢。”

小猫仔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噜叫, 它眨巴着翡翠眼, 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没事啦喵,被抓进来都会关进轮回牢里, 谁也出不来!想偷我哒小鱼干是不可能哒!”

小黑猫嘿咻一下跳起来,对着空气咪咪喵喵骂骂咧咧。

宋娴一边捉回小猫, 一边蹙起眉尖,这轮回牢又在何处?

小猫一咕噜从宋娴手中跳起,气势汹汹地往前跑。

“不过要真是宵小偷走了我哒东西!我就用爪子挠他的脸!我来啦!”

宋娴心中一惊, 不过喜悦更多一些。

这是就要去轮回牢了吗?

小猫儿虽然跑得快,但宋娴动作从来不慢, 只是一路往上不知追了几层,小猫儿呲溜一声就跑到了一处拐角。

“等等!”

宋娴不由出声喊道,她快速绕过拐角, 却从兜帽下看到了一角玄衣。

糟……要撞上!

宋娴立刻抬手试图缓冲, 可在她面前那人微微一转, 抬手用一把缀着金色流苏, 画着金麒麟的黑色折扇, 轻轻架住了宋娴的手腕。

宋娴的冲势停住了。

一丝馥郁的水生花香气自那人身上传来,宋娴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那扇子缓缓收起,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拎起了因撞到廊柱而倒在地上的小猫儿。

“你是今日入城的歌姬?”

如弦歌般动听的声音自宋娴头上响起。

宋娴心知大约是又遇到轮回殿中人,便小心翼翼回答。

“是。我是阿云。”

站在宋娴身前那人听了宋娴的声音, 像是知晓了什么,轻声说道。

“原来方才唱歌之人,是你。”

宋娴:……我唱歌声音大到吵到其他文书了吗?

宋娴想起青娘的话来,作出一副歉疚的姿态。

“我尚未艺成,这位……文书请我唱曲,便勉力一试,想来惊扰了大人……”

那人安静听着宋娴的声音,他将折扇轻轻搭在手上,对宋娴道。

“我未曾被惊扰。”

那人侧过头,像是有些气弱地咳嗽了一声。

“如此,若你有闲暇,可还能再唱一曲?”

宋娴听着这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毕竟小猫咪已经在那人手上睡呼呼了啊。

“若您不嫌弃……”宋娴轻轻点了点头。

在宋娴兜帽半遮挡的视线里,她看到了那穿着一身玄衣之人,衣角扬起,转身往前走去。

宋娴只能在后边跟着,一边暗暗记下左右两侧的位置。

玄色的衣摆划过朱色的门廊,那人在雕花窗处坐下了。

“抬起头罢。”

那声音缓缓响起,宋娴便抬头将兜帽取下,兜帽取下之后,视野骤然宽广起来,宋娴一眼便看到了那坐在雕刻着彼岸花与凤凰的艳丽花窗下的男子。

那人穿着一身玄衣,黑色绸缎如夜般倾泻而下,垂到地面。黑色的领子立起禁欲地贴着脖颈,胸膛处用金丝勾画着一只金麒麟,一头丰厚漂亮的黑色长发只用一根织金的发带虚虚绑起,垂在肩头,身上不戴饰品,唯有左耳上挂着一串金线流苏。

黄泉中人皮肤似乎都有些苍白,这人的肌肤却更像新雪。不知是不是黄泉不同于人间,这人虽容貌俊美,脸上却带一丝病气,像是因病而久居深宫之中的王公贵族。

宋娴与他的眼睛对视时,便只能看到那双幽深的,眼角微微上挑的凤目。

通常生着这样眼睛的人看起来会有些凌厉,可这人的眼里蕴着辉光,像是拥有无边智慧的神佛,让人觉得无论在这人面前说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他都可以包容,并允许他人犯错。

宋娴愣愣地看着那人,不知为何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那人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直到那人脚下的黑猫文书“喵呀”地翻了个身,宋娴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您想听什么?我,大约只会唱些桃花源,妆花台,白蛇一类的曲子。”

那人微垂眼睫,细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窗台上。

“那便白蛇罢。”

那就是桃花源了。

宋娴轻轻点头,便在那人的示意下坐在这宽敞大殿中的一张小椅上,舔着唇唱了起来。

那玄衣男子听着歌,便拿起了放在窗台旁白玉架上的一支黑色长笛,应着宋娴的歌吹奏起来。

女子吟唱清浅缱绻,笛声悠扬婉转,楼下原本在听曲的文书都探出头去,神情有些诧异。

“许久不曾听到殿下吹笛。”

“多少也得松快一些,这日子真不是鬼过的。”

“殿下今日可饮了汤药?”

……

真全唱了,宋娴也记不住,她估摸着唱完一段差不多,便缓缓停了下来。

玄衣男子也放下长笛,他垂眸看着脚下躺卧的黑猫问道。

“醒了?”

猫咪文书在被拎起时,已经醒了百八十回。

只是它不敢动,不敢动啊喵喵!

“小的今日想来是喝高了,不成想居然溜达到殿下这里!哈哈哈哈,我想起今日还需筹算呢,我这就走……”

“踏雪。”

玄衣男子一出声,那猫咪文书立马如被施了咒般,动也不敢动。

“您有何吩咐?”

“取酒来吧。”

听得玄衣男子吩咐,踏雪立刻乖巧地往门外走。

宋娴看了猫儿一眼,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就这样跟上去,还是先说一声告退。

但那踏雪回来得很快,几乎是刚跨出门槛,转眼就拿了托盘回来。

红色的血琉璃托盘上,放着三个浅浅的白瓷酒盏。

踏雪先给玄衣男子递上,等他拿了,再蹬蹬蹬走到宋娴身边,朝宋娴眨了眨眼,像是在说“没事,喝了就跟本喵走”。

宋娴便也拿了一盏,白瓷酒盏触手细腻,白瓷底部画着一支缓缓盛放的桃花。

清澈的酒水闻着甘洌,宋娴见着对面那玄衣男子举起酒盏,浅浅啜了一口。

宋娴便也喝了一口。

踏雪如坐针毡,觉着这真是它生前生后,喝得最心如止水的一盏酒,它这酒量都不敢醉。

只是酒未饮完,朱红长廊之上便有铃声传来。

踏雪立时放下酒盏,走到长廊外。

片刻后,踏雪便返回殿内,朝那玄衣男子拱爪道。

“朱雀受了伤。”

宋娴拿着酒盏的手很稳,像是半点不曾听过谁是朱雀。

“还有……似是带来了净尘佛国的佛子。”踏雪又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