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3/4页)

此外,还有一系列安抚公众的保证,例如今后一定如何如何,杜绝再出现此类现象。

但这样的处理并不足以大快人心。

不管房磊受到什么处分,国家并没有相关法律规定他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网友热议:

“看这手法这么熟练,报道里也说这不是第一次了,不知道之前还有多少无辜生命终结在他手上!”

“是啊,杀那么多猫,回头就一个劝退处理,根本不痛不痒。”

“这种人就该去死啊。不死也必须关起来!你们想没想过,就这么劝退开除了,他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不知道还有多少猫会遭殃!!!”

“学到了。猫嘛,想虐就虐,想杀就杀咯,反正大不了你开除我,我换个地方打工,继续虐猫。”

在网友们为此热议时,记者们也站在平工大的门口。

冬日的天阴沉沉的,北风凛冽,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学校大门建得气势恢宏,偶有下课铃声传来。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朗朗读书声。

在万众瞩目里,房磊像丧家犬似的,抱着宿舍里的一箱杂物,慢慢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他原本可以从后门流走的,但他没有。

记者们似乎也没想到,原以为此行最多不过能采访到迫于无奈出来应付大家的校领导,再不济就是哪里请来的公关发言人,但眼下居然是房磊本人……?

大家一窝蜂冲上去。

记者要站在客观角度去做采访,不能被主观情绪影响了采访的公正性。

但此时此刻,视频带来的冲击太大,没有人能够完全客观。

谴责与质问里饱含愤怒。

录音笔、麦克风像武器一样朝房磊脸上招呼。

“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虐猫?”

“有没有考虑过去医院检查,看看自己到底患有什么精神疾病?”

“对于学校这样的处理你感到不满吗?”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是汲取教训,停止这种行为,还是会继续虐猫?”

铺天盖地都是冷冰冰的指责。

没有人对他骂脏话,但每一双眼睛里都传达着连脏话都无法比拟的重量。

在这样的围攻下,房磊忽然崩溃了。

他把手里沉甸甸的箱子朝地上一砸,大吼:“都给我滚开!你们都去死!”

记者们吓一跳,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但人多势众,又很快涌上去。

眼前只是个罪人。

千夫指也活该他受着。

有个胆大的男记者把麦克风递上去,大声质问:“你现在的愤怒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学校开除你吗?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在所有人眼里,该受到的惩罚都绝对不止开除这么简单?”

房磊情绪激动,一把打掉他的话筒,声音比对方还要大。

“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站在这里看热闹!”

“我们知道你虐猫,请问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是又怎么样?”房磊双目蕴泪,声音凄厉得和他虐猫时猫发出的惨叫竟有几分相似,“我虐猫怎么了?这种人吃人的世界,你们有谁管过我的死活?哈,倒是心疼猫!”

无数双眼睛望着他。

无数双摄像头对准了他。

麦克风都亮着灯。

录音笔都高举在半空。

房磊情绪失控,啜泣着、抽噎着,但大多数时候是咆哮着,语无伦次控诉着社会的不公。

这是他读博的第四年了,论文答辩依然没过,还要无限期读下去。

明明他是专业第一,明明他的实验、论文,比所有人都完成得好,但导师就是不通过。

一句不通过就能否认他的所有付出。

他说他知道为什么,因为他的导师还要评职称,需要他这个机器人。

他写了那么多的学术论文,悉数变成了导师的第一作者署名权,他只配在第二,甚至不配拥有姓名。

替导师干活996,成天窝在实验室里出不来,连跑趟食堂都嫌他浪费时间。

导师四处拉活,师兄弟们就拼命给他做。他倒是日进斗金,学生们一个月一人八百块钱,导师还说得像是他们占了天大的便宜。

房磊出身农村,前些年母亲患癌去世,他安慰自己,没关系,等他毕业了进了大公司,会赚很多钱让父亲享福。

可是没等到他毕业,父亲也生病了,他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他想过去打工,但导师威胁他实验室离不开他,要是他一走了之,就永远都别想毕业了。

今年春天,父亲病故,原因是没钱治,活生生拖死了。

等他赶回家中,看见空荡荡的房子,枯瘦如柴的老人,才明白虽然时至今日才咽气,但他的父亲早就死去了。

被生活煎熬死的。

可笑的是,他连墓地都买不起。

他匆忙赶回平城,跟导师借钱,导师问:“要多少?”

他哽咽着说:“一万。”

“一万?”导师露出惊讶的表情,末了转账两千给他,“多的没有,这点你拿去吧,就当我的一点心意,不用还了。”

合上门,他听见门里的男人在对妻子说:“真晦气,为这种事找上门来。”

女人问:“你就借他一万会怎么样?好歹是父亲走了,孩子也挺可怜的。”

“借?他还得起吗?”

那一天,房磊慢慢地爬下楼,嚎啕大哭。

楼道里的光从隙缝里照进来,却照不亮他一片荒芜的世界。

他买不起墓地,最终把父亲葬在了农村荒凉的山坡上。

而父亲下葬当天,导师就叫他回研究室干活了。

记者问:“这是你导师的不公,为什么不跟学校检举揭发?”

“他们沆瀣一气,说了又有什么用?大环境不都这样吗?会有谁替你撑腰,替你做主?”房磊大哭着,形同疯子,“我还想毕业,有生之年,我只想毕业!”

农村的父母大多这样教育孩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房磊自小就听从父母教诲,他们没有多少文化,所以眼中只有一条光明大道:读书。

他嘶吼着:“这么多年,我就是为了等到毕业的那天。要是就这么放弃,那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

“所以你就虐猫。”人群里传来一道清晰的女声。

众人回头,看见对方挂着《新闻周刊》的工作牌。

房磊眼里腥红一片,泪光模糊:“猫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吗?我爸的就不是吗?你们心疼猫,为什么没有人心疼我,心疼我爸?全都是假慈悲!你们不过是群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人群一片哗然。

那道女声又一次响起。

“你恨的另有其人,为什么拿无辜的生命发泄?”

“因为我惹不起!惹不起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