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错误(第3/3页)

他的死宛如一个开端,众人见皇上也没罚活着的李光地,也没刻薄死了的李光地,照样给了哀荣,于是就又摩拳擦掌的上了。

一时朝上就储君之事,又此起彼伏。

有跟着举荐八爷的,有主张复立太子的,还有推崇如今在西北报效祖国的十四爷的,热闹的很。

四爷这边婉拒了隆科多和年羹尧纷纷暗中表示要举荐他。

一来是觉得此时并未到一击而中的关键时刻,二来……这两个人他也并不是很放心。

满人少,满人亲贵更少。

彼此间总是有亲。

隆科多的亲爹佟国维老人家,康熙爷的舅舅,那是很喜欢八爷的。而年羹尧的原配夫人,是纳兰容若的女儿,纳兰容若还有个亲弟弟揆叙,真是标准的八爷党。

四爷烦他烦的要死,还好揆叙去年死了。

朝上一片乱拳,皇上不置可否,照样起驾去蒙古了,只带了几个小儿子。

众人被抛在京里,正主不在,只得暂且闭嘴,进入了一片诡异的和平。

——

朝上的事儿,宋嘉书不知道,弘历也不够年龄知道。

他最近只觉得弘时不对。

回来跟宋嘉书道:“额娘,我看三哥是真的病了。”

在圆明园的十来天里,三阿哥就弱柳扶风一般,上不了马拉不了弓,人着实也瘦了一大圈。

弘昼看的很开心,拉弓拉的更响了。弘历要想的就多些:三哥这是不是搞什么哀兵政策,在这儿博同情。

直到回来又观察了两天,发现不对劲:外头别的王府送进来帖子请他,阿玛都准了,三哥自己居然推了身子不好不去了!

要是原本的话,能跟这些堂兄弟接触,三阿哥每回都是像个孔雀是个开着屏就去了。

所以弘历觉得,三哥真的病了。

其实弘时只是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上回兄弟们见面都觉得他跟另两位一样都是准世子,结果诚亲王府和恒亲王府的都转正了,只有他自己没结局,弘时很不好意思出门。

见到兄弟们的帖子都恨不得把自己挖个坑埋了,哪里肯去应酬。

他这一不肯交际,四爷倒是对他燃起了一点希望的小火苗:莫不是浪子回头,知道外头的人不安好心对你是捧杀,所以如今痛定思痛呢?

若真能回转,也不算辜负他的磨砺。

但四爷已经被弘时蠢过好几回,轻易不肯再信,只把他调整到以观后效这个模式来,然后腾出手去忙外头的事儿了。

康熙五十七年的下半年,就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中缓缓划过。

——

宋嘉书站在门口,接了一片雪花在手里。

雍亲王府的日子,竟然给她一种‘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感觉。这样快又从夏到冬了。

一进腊月就是年,福晋把府里的腊八粥等事务放给了两人,她专心忙着过年的走礼,尤其是德妃那一份。

中秋和颁金节入宫,德妃都把她叫到跟前来认真问道:自己赏的两个宫女杳无音信不说,皇上赏的张佳氏怎么也搞到圆明园去了?

无论福晋在府里是什么令行禁止的主子样,在德妃跟前也只得风行草偃的低头。

福晋这些日子就且顾不上府里,跟四爷一样,眼睛都放在外头。

白宁在后面帮她抱着手炉:“格格看看雪就进屋吧,年节下不好请大夫的,可别冻着。”

宋嘉书退回屋里:“今冬雪多,弘历和弘昼回来又好堆雪人了。”

如今院子篱笆旁还堆着一个有点歪的雪人,它头上像模像样的带着斗笠,眼睛上塞了两块炭,一个胡萝卜插着当鼻子。

白宁抿嘴笑:“咱们四阿哥长大了,要不是五阿哥缠着要玩,只怕阿哥不肯堆。”

宋嘉书点头:在皇家也孩子不了几年了。

如今弘历的功课倒有许多是史书和律法条例,四爷在培养孩子上,也是强迫症的很,一日日上了发条的钟一样,颇为紧张。

但宋嘉书明显觉得,弘历很享受这种紧张。

三岁看老。

历史上长寿的,坐皇位坐的久的皇帝也不少,人老了难免有些放松惰性,乾隆的政过且不提,但有一点是很少有皇帝做的到:一直到死的那天,他都牢牢抓住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从来没被人夺走威胁过。

齐桓公晚年凄凉死于暗室,玄宗被国乱逼的吊死贵妃退位上皇,可乾隆帝,可是勤奋的抓着权利直到最后一秒。

这样的人,从幼年起就不会是个懒惰扛不住压力的人。

宋嘉书想,要是自己穿成李氏,有弘时这样的儿子,她就不叫他争了,老实听话快活做人,反正不是那块料子,求个一辈子平安就行了。

可弘历,他是跃跃欲试的,对权利的向往是骨子里种下的。

果然是康熙的孙子,雍正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