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能(第2/3页)

耿氏果然在这里。

如今朝廷还没开印,也没听说宫里有内监来召雍亲王,那四爷突然进宫所谓何事,府里女人们心里都是门清的。

耿氏在这里心浮气躁的等信儿,还嘟囔:“上百个皇孙名字都出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好名!再不信能好过弘历弘昼哥俩。”

宋嘉书也不去管她这个精神胜利法。

苏培盛一来,耿氏就惊了。

两人对视一眼,虽消息不能灵通到前院,不知四爷抓了弘时来问罪,但也知道估计事情有变——若是四爷给六阿哥讨到了名字,估计这回早就去东大院,父母抱着刚有了名的小宝宝你侬我侬了,还能顾得上别人?

何况苏培盛也是个机灵的,很愿意在底线内给值得讨好的人卖个好。

提到四爷要来喝酒的时候,那愁苦的小表情一摆,就提醒了宋嘉书‘爷是心情不好要来酗酒,而不是心情美滋滋来畅饮’的。

耿氏百爪挠心似的,但到底不敢留下。还特别担心的握了握宋嘉书的手:这回换她劝宋嘉书别乱说话,好好伺候四爷别惹不高兴的爷,然后才急急忙忙回自己院子去了。

宋嘉书准备杯盏的时候,就准备了大杯。

要说从前四爷把她当工具人,这回简直是把她当工具啊。明显就是心情不好,在这里喝闷酒的。

宋嘉书心道:既然要借酒浇愁,就好好浇吧。

所以她也不劝,直接用她的好酒量跟四爷对饮。

她也是计算好了,今日就算四爷醉大了,甚至醉的难受,福晋也不会深责她。

一来没出正月,就还是全国大放假,各府日日摆酒要摆到二月二龙抬头,哪日没有个喝醉的?二来福晋正也不喜四爷为了年氏破例,压过从前嫡子的旧例,这回六阿哥取名事不成,四爷要为此大醉,以福晋的做派,一定会面上责备她不知劝阻四爷,然后就没然后了。

谁让这回四爷办的事儿,福晋也不喜欢啊。

大清的男人,尤其是皇室男人,要有贤妻持家,有美妾延续香火,还要宠着自己爱的人,这很正常,这个男权主宰的社会赋予了他们这个权利。

那也就不能怪女人背后的自私和算盘。这个时代没有赋予她们嫉妒的权利,可她们终究是人。

不是机器。

不是背一句《女则》《女训》里以夫为天,就真的像个机器人一样以男人为天的。

——

当宋嘉书认真开始喝酒,四爷很快败退。心中有烦忧的人,本来就易醉,再加上空腹喝的烈酒,哪里能不醉。

这一喝多,刚才跟十三爷说了一半悬着的话就开始往外蹦了。

起初四爷还是存着一半清醒的——他不会在府里格格跟前说皇上的话,也不会说起皇子相争。

于是他先骂曹家。

没错,四爷先骂的是跟他积怨比较深的曹家。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的积怨。

曹寅再有跟康熙爷一起长大的情分,到底是包衣,江宁织造也不是什么大官,也不在京城,他如何敢惹皇子。

只是他的性情做事跟四爷极不对路。

宋嘉书实没想到,《红楼梦》这一千古奇书尚未面世,她先听了原型曹家的两耳朵不法事和八卦。

“曹寅与其亲家李煦,管过盐政,还管修理海塘,都是皇阿玛开了天恩特批的,都是肥差中的肥差,他们居然在任上仍旧亏空甚多,还敢推脱是接驾的缘故!”

宋嘉书心道:这段不光我知道,后人都知道。因着喜欢‘说走就走的旅程’的康熙爷六下江南,四回都是曹家接驾的缘故,所以曹家亏空多,康熙爷也不忍亏了他们,才让其管着盐政盐引这些挣钱多的差事。

她自然是腹诽,不敢出声,然而对面四爷已经开始吐槽这件事了。

“虽是接圣驾,却也没有叫他那般奢侈!不过白白败坏皇阿玛的名声。”四爷还当场吟诗一首:“符骧骂曹寅的原话,‘三汊河干筑帝家,金钱滥用比泥沙。宵人未毙江南狱,多分痴心想赐麻。’哼,他们家滥用金钱,竟全打着帝王家的名号。”

“他愿意做佞臣!皇阿玛还要做圣明天子呢!曾屡屡降旨给他,命他不许扰民,一切接驾皆从简。”

宋嘉书捧着茶杯不敢吱声:爷,皇上话是这么说,可谁接驾敢不把皇上伺候的舒舒服服?敢跑去跟皇上说,您既然要节俭,最好下来走路?

大约是红楼梦的缘故,宋嘉书对曹家总有滤镜。四爷吐槽一条,她面上点头,但都在心里反驳一句。

四爷是喝多了,立志要吐槽个痛快。

“皇阿玛处处夸赞曹寅,只说他公忠体国,实是……”就算是喝多了,四爷也把用人唯亲四个字吞了回去。

然后换成举例子,想要用事实来举证:“十多年前,曹寅还活着的时候,突发奇想要贩铜,他何曾做过生意,倒是就敢上折子!不单如此,他还腆着脸向内务府借了十万两,皇阿玛信任他自也准了。谁知不到一年曹寅就把这朝廷贩铜之事搞得乌七八糟,赔了个底朝天。接着他居然又腆着脸上折子说不想贩铜了!把此事丢开不提,十万两银子也不还于户部!”

宋嘉书:……一时竟无法反驳,要真是这样,曹大人您够任性的啊。

她看着眼前对此反应激烈的四爷,福灵心至,小小声问道:“爷当日……”

四爷咬牙道:“我当日正在户部当值。”

宋嘉书要替曹家抹眼泪了。

四爷的脾气,是恨不得毫厘必清的强迫症啊。他本就看不惯曹家,估计当日也会为此事跟皇上进言,结果当然是没成功,曹家可不就上了他的黑名单吗?

在他看来,曹家这就是挖国家,也是挖他们爱新觉罗家墙角的硕鼠。

四爷心里着实憋屈。

从这位爷的用词上就看得出:“五十一年的时候,好不容易曹寅突发一病,干脆的死了。”

宋嘉书:……

四爷冷笑道;“好在朝廷还有明白人,御史立马参曹寅及其亲家李煦亏空三百多万两,很该勒令其家立时补上亏空,否则论罪。”

“皇阿玛居然还给他们抱屈,说哪有亏空三百万两,只有亏空一百八十万两!”

在四爷看来,你薅他家羊毛,哪怕是薅一百八十两,他都要判个流放,这一百八十万两跟三百万两的区别,就是凌迟割几刀的区别!结果康熙爷还只顾着伤感曹寅的去世,认真跟朝臣们道:你们别委屈了他,远没有亏那么多的,何况朕也知道,他情有可原的!

最让四爷难以理解的是,康熙爷居然下旨让李陈常为两淮盐运史,用盐务上的税收,帮着曹寅李煦填了这亏空,好保全他们两家。①

于是曹寅死了,康熙爷当时的心情是悲痛,四爷当时的心情就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