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驾崩(第2/3页)

弘历起身,也不用人伺候,自己伸手迅速穿上了褂子。

外间的灯也渐次亮了起来,进门来伺候他的宫女和内监,都是一脸惊慌,有着纸人似的雪白的脸。

面对着这一张张白脸,弘历一时间都以为自己跌入了鬼蜮噩梦中。

下人们都是做不得主的,此时只能慌成一窝子鹌鹑,连给阿哥打水和递毛巾的时候,都抖得不像样子。

弘历索性不让人兑热水,就用冰冷的水洗了一把脸,然后仔细的扣好衣裳的纽扣,就拉开屋门往外走去。

他走出屋门,才发现天上有点飘小雪。

小豆子连忙也跟出来,拿起廊下一把油纸伞,跟在弘历身后。来到院子里,外面的声音就更清楚了,弘历不但能听到外面侍卫跑动的声音,甚至连他们身上甲胄的摩擦声都清晰可闻。

抬头望去,这畅春园的夜晚,不是黑沉沉的夜色,而是灯和火光照亮的半边天。

弘历很快就站到了院门前:“开门。”

此时正守在门口的两个圆明园小太监,都怕的站不住了,面条一样跪在地上。听了这话便直磕头道:“阿哥,阿哥不能出去啊,外头不安呢。”

弘历再次重复:“开门。”

这院子里只有几个太监和宫女嬷嬷,要是外面哗然起变,真有人要自己的性命,这一扇薄薄的院门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躲在里面无非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反而早早开门,多了解一点外面的局势,才好想一想要怎么办。

小太监开了门。

弘历还没有走出院子,便有侍卫半跪在他跟前道:“请阿哥在院内歇息。”弘历听了这个声音,又看清了这个人,心里就稳当了许多。于是伸手:“额宜苏侍卫,请起吧。”

额宜苏是隆科多曾介绍给他认识的人,说是自己要应酬御前事多,弘历若是要往外送信儿或一时寻个方便,只管找这位额宜苏。

在方才走出院门的片刻里,弘历已经想了很多。

畅春园是皇玛法的别苑,住了多年,断不会出现什么半夜被乱臣贼子揭竿而起造反攻入园中的情况。

那么入夜乱成这样……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皇子窥探帝踪,见着皇帝在畅春园而不在守卫森严的紫禁城,就趁机谋反了,此时皇玛法正在命人镇压;还有一种可能……弘历不想去想,但心里却知道可能性更大些,那就是皇玛法突然驾崩了。

如今这乱象,是为了将来的帝位!

弘历还来不及额宜苏说再多的话,就见对面的门也开了。

他与堂兄弘皙住的是对门,方才他没出来的时候,弘皙显然也是等在门内听信儿,只没有开门。此时见他开了门,弘皙便也叫人开门探一探外头的动静。

自然也有侍卫去‘劝’弘皙阿哥不要出门。

兄弟俩隔着夜色和兵甲的反光对视。弘皙的神色有些苦涩和古怪:弘历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得到。

弘皙的苦涩在于,若真是皇玛法驾崩了——旁的皇子还好争一争,但原本的太子,原本此刻该名正言顺登基的,他的阿玛,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额宜苏也见到弘皙阿哥出来了,却不去给弘皙行礼,只压低声音对弘历道:“外面霜雪重,还请阿哥入内歇息,隆科多大人有命,必要保阿哥您的安危!”

弘历的眼睛收回来,落在额宜苏被冻得有些泛红却十分坚定的面容上。

别说畅春园了,便是在紫禁城中,隆科多这个九门提督都是负责全面安保的。若是有皇子谋逆,那额宜苏这个隆科多的心腹必会去干正事跟着平叛。如今这人却被派来只保护自己的安危,兼之方才额宜苏一见他就跪了,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这样突如其来的重视和恭敬。

弘历几乎要忍不住抬手按住自己狂跳的心:是阿玛,当是阿玛胜了!

这一夜,畅春园上下,没有人再有半分睡意。

——

而这一夜的雍亲王府,宋嘉书睡的很好。

且说宋嘉书的先知,有个比较大的问题:她知道历史常识,知道康熙只有六十一年,但令她苦恼的是,她不知道康熙爷的六十一年执政截止在哪一天。

于是从进了康熙六十一年,她就有些心神不宁。

自打弘历进了宫后,随着时间的推迟,她就越来越有种刀悬在头上的感觉。

甚至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要是自己就是那只蝴蝶呢,要是因为自己掺和了弘历的成长,以至于弘历没有变成历史上康熙爷喜欢的那样,皇位生了变动怎么办?

偏生她这个压力还不能露出来。

于是到了后半年,白宁白南都发现,自家格格每回用晚点的时候,都不再喝水用汤了,而是直接喝酒,是真·拿酒当水喝。

两人深深忧虑,觉得自打四阿哥入宫,格格思念过甚,以至于变成了个酒鬼。

对宋嘉书而言,喝酒却只是为了更好的入睡。

只不过她酒量实在太好,而她的库存里头高浓度的好酒有限,由不得她敞开喝,所以她只能日常用米酒代替茶与水,用量来取胜,每日喝上几碗,晚上略微带点微醺之意,才好早早入睡。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的夜晚,宋嘉书仍旧是喝了酒睡的,这一夜睡的很香。

不单单是她,这一夜,整个雍亲王府的后宅都没有被惊动,都只当是平静的一晚。

且说这一夜,四爷恰好的睡在前院的。隆科多的人快马加鞭,一刻不停从畅春园赶到雍亲王府叩门,顺利入了雍亲王府。

四爷从被惊醒坐起,到带人纵马出府,总共没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时候,可不是好好收拾换衣裳的时候!

他带了府里的亲卫长,而张有德和苏培盛都被留在了府里,按四爷的吩咐,守好府里的门户。

四爷又格外叮嘱了不许提前惊动福晋和年氏李氏等人,尤其是弘时。

一切消息的传递都要等直到畅春园的事情尘埃落定才行,不能从自己家里走漏了风声甚至出了乱子,那才真是要命。

于是雍亲王府的这一夜,似乎与往日的夜晚一样风平浪静。

唯有张有德跟苏培盛两个人,悬着一颗噗通噗通狂跳的心,睁着眼等天亮。

自家的主子,若能再进一步,他们这些奴才,也就是天底下最高的奴才了。但若是一个不慎退一步,主子是皇亲贵胄或许还有命,奴才们定然是要死了。

——

次日清晨,宋嘉书撩起帘子,只觉得虽没点灯,屋里也比往日亮堂许多。

果然,等她往窗边一看,就见外面一片茫茫雪色,映的屋里都亮了。

“昨儿前半夜只是小雪飘着,谁知后半夜下了好大的雪啊。”白宁递上一杯飘着清香的红茶:“今日也是怪了,要以往夜里下了这样大的雪,福晋早就派小太监们,各处说一声免了请安,今日却还不见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