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典故

且说皇上难得从养心殿出来,要过来用晚点,白宁白南就也被宋嘉书叫来一并参详菜品。

白宁看着自家娘娘认真执笔写菜单,又不断划掉修改的样子,心道:啊,我们娘娘对皇上真是一片真心。最让人欣慰的就是,自打入了宫,皇上给娘娘的位份高不说,见面也比往日多了,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我们娘娘的真心没有错付。

正在感动中,便见自家熹妃娘娘抬起头道:“皇后娘娘之前是不是有过话,说是各宫凡接驾所用之物,皆可报备,来日向内务府勾账?快,把今天要用的吃食茶点鲜果都列下来,可别占用咱们宫里的份例。”

白宁:……

半晌才艰难开口:“娘娘,这样是不是……”

宋嘉书一抬头见白宁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便笑道:“真是不会过日子——景仁宫的份例,可不只有我自己吃用,咱们一宫都指着这个过一月呢。”

确实,妃位的份例看起来多,比如鸡鸭,每月都各有十五只,比如新鲜菜蔬,每日是按数斤供给。但这不是只让妃子一人吃的,而是一宫的人口都靠着妃子一人的份例,故而也不会富裕很多。

白南就没有白宁想法这么多,只是笑嘻嘻道:“还是娘娘想的周到——娘娘,咱们要不要把今儿早膳晚膳的用料都写上一块报了啊。”

宋嘉书不由刮目相看:看不出来啊,以往比较一根筋的白南倒很有做假账的天赋。于是她立刻点头:“来,把中午用掉的一只鸭子和两条鲜鱼也加上。”

——

皇上到的也比宋嘉书预期的早。

一进门他便坐到临窗的榻上去,接过宋嘉书递上的茶,说了一句:“本想着叫你去养心殿,又想起你春日里总不能出门,索性就过来了。”顿了顿又道:“也是朕想散散心,看看外头的春景。”

宋嘉书不由一笑。

皇上有时候真有点口是心非的样子。

待雍正爷问明了,还有半个时辰才能用晚点,就叫苏培盛进来。

苏培盛手里捧了厚厚一摞东西,进门后小心翼翼搁在案上。

宋嘉书在旁一看,原来是阿哥们的功课:从他们每日练得大字,到默写的功课并写的策论文章,皇上居然都要收起来看,故而是厚度可观的一摞子。

“朕算着今日的时辰早了点,你这里大约还没备好晚点,便叫苏培盛带着阿哥们的功课过来。”工作狂雍正爷对自己没有浪费任何碎片时间,表示满意。

苏培盛又从身后小徒弟抱着的匣子里捧出笔墨来,然后给熹妃娘娘让开位置。

宋嘉书上来磨了一会儿墨。

却见皇上边用朱笔画圈边无意识的展动肩膀,似乎有些酸痛不适,就放下墨块,重新擦了手,然后问道:“皇上,臣妾给您捶捶吧。”

皇上点头。

且说自打那日晚上被熹妃捶了之后,雍正爷还真觉得臂膀放松了些。于是次日批完折子累了,便也叫宫人来给自己捶捶。宫人自懂规矩,拿着美人拳小心翼翼给皇上捶起来。

皇上总觉得差那么点力道,以为是宫女无力,便换了太监,谁知也是如此。

再让宫人们放下美人捶上手捶,宫人们俱是吓得魂飞魄散,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苏培盛张有德都不敢,皇上也就罢了。

于是每回见了熹妃,皇上都等着她给自己捶。

偏生雍正爷还有点不好意思说,每次就都活动活动肩膀,果然熹妃就会主动提出要给自己捶一下。

此刻皇上只是矜持的颔首:“也好。”

等肩膀上熟悉的让人带点微疼的力度传来,皇上不由心道:别看熹妃身量不丰,但还挺有劲。

还偏得这种带点痛觉的捶,过后才能舒服,觉得像是纠结在一起的肌肉被各自疏散回原处。宫人那般不轻不重的捶打,当时是舒服的,但过后也没什么用。

宫人们也是冤枉,他们虽明白,但谁也不敢用力啊,把龙体捶疼了,他们不得掉脑袋啊。

且说宋嘉书为了方便用力,就跪坐在榻上,正好能从皇上的肩膀上,看到阿哥们的功课。

旁的她也不太懂,但弘历的字确实写得不错,皇上也圈了几个红圈以示表扬。只是皇上大约是正在被捶的缘故,这个圈有点波动圈的感觉。

到了弘昼的字,皇上看了几眼,就道:“先停停。”

宋嘉书停手,活动了下手腕,见皇上在纸上用力写下三个字:“不用心!”,不由要为弘昼祈祷片刻。

待到用晚点的时候,宋嘉书才解放了双手,揉了揉手腕上桌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

既非饮酒,皇上也只是如常吃了晚点。

待饭后用茶时,忽然道:“之前要为弘历寻宫女一事,因他进宫而未行,如今你跟耿氏都该上心些才是。”

宋嘉书几乎是一拍脑袋:这两个月总觉得忘了件什么事儿呢。

皇上更道:“朕已经在留意满八旗好人家的适龄女儿,看上两年,也好给弘历指婚了。”

说完儿子的事儿,宋嘉书就见皇上眉心微微一蜷。

她现在已经能看懂皇上一部分微表情了,虽然他没露出烦恼的样子,但他接下来要说的必然不是什么顺心的事儿。

果然,皇上道:“太后近日气色饮食如何?”

宋嘉书心道,我见太后实在不多,皇上要真想问,应该问皇后。

只是大白鹦鹉事件后,皇上与皇后之间更见冷淡,除非公开场合,帝后两人几乎都不再说话。

宋嘉书只好道:“八日前太后娘娘准了臣妾们入永和宫请安,当时娘娘倒是能起身坐着与妾身等人说话了。”主要是太后坐起来指着年氏斥责了两句,听着底气还挺足。

皇上沉默片刻,便道:“太后不肯常见你们也好。日后你也记得,太后心情欠佳,若是无故迁怒于你们,也不要跟太后辩驳顶撞。”顿了顿又嘱咐道:“但也不要太老实了,就任打任罚的。要是太后罚跪时候长了,别等着跪坏了自己才说,就早晕一晕罢。”

宋嘉书忍不住失笑,想不到雍正爷居然会这样躲懒的法子。

然后福身道:“臣妾多谢皇上关怀,太后娘娘慈和,如何会无故惩罚臣妾呢。”

皇上可以这么说他自己的额娘,但作为众多儿媳妇的一个,宋嘉书可不能顺着这话说:啊,没错,你亲娘就是有毛病,总是想找大家的麻烦。

于是冠冕堂皇的回了一句话。

而皇上看钮祜禄氏一如既往的柔和温文,也有点发愁,只盼钮祜禄氏一贯聪明,可别关键时刻太老实了。

若说现在,宋嘉书还不明白,皇上特意来嘱咐她一回是为什么,那么很快,她就明白了。

——

时光飞逝,展眼到了清明节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