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秦晋之好(七)

天空灰蒙蒙的,雨还在下。

早上选好了各自的婚服,买了银钗,中午便开始布置白府。

回廊上缠着红绸,檐下挂着灯笼,院中的花也绑上了红绳,处处透着喜意,唯一不作美的就是这天色。

雨蒙蒙的,总有一些说不出的压抑感,令人看了难免不适。

“也不知道明日这雨能不能停。”

江年抱臂站在回廊下,看着这飘荡的红绸,忍不住叹了口气。

“能不能停有什么影响,那两人根本不在意。”

雨雾笼罩的院落中有一个小亭,李弱水和路之遥正待在那里,气氛融洽,没人被这雨给影响。

明日的婚宴大概是没有父母、没有亲朋的,只有天地与他们。

“你觉得我们能参加明日的婚宴吗?”

江年很想参加,但路之遥十有八九是不会同意的,也不知道李弱水准不准。

“什么?!婚宴?”

声音发虚,但语气惊讶,咳嗽声随之而来,连续不断地像是要将自己的震惊都咳出去。

陆飞月转身看去,抱刀行了一礼。

“公主。”

安阳昨晚睡得有些晚,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这院子里已经挂满红绸、贴满喜字了。

前几日李弱水和路之遥不常待在一起,她还对人的感情有所怀疑,现在竟要成亲了。

她皱眉看着亭中的人,回忆起过去看的话本,没有哪一本发展这么奇怪的。

“这根本就不算成亲,太简陋了……”

安阳咳嗽得更加厉害,这两人确实要成亲了,可这场景她一点也不喜欢。

这不是她预料中的样子,这根本就配不上他们。

“我要回宫去拿些东西。”

安阳没理陆飞月人疑问,她转身走出白府,步伐都比平日快了许多。

*

亭中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石桌,上面摆有一个红木盒。

这个木盒不算大,里面放着不少东西,都是路之遥这么多年来积攒的,算是他的回忆。

如今,这是他给她的聘礼之一。

“这是什么?”

李弱水从中拿出一个木雕的小鸡,大概有半个鸡蛋这么大,小鸡下面挂着一根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是玩具。”

路之遥闭着眼睫,笑容温和,他摸索着拉到小鸡下的那根绳,突然伸手一扯。

“咯咯咯——”

绳子与木头摩擦,发出类似于鸡叫的声音,不是打鸣或者咕咕声,而是那种被掐住脖子的鸡叫声。

不能说好听,只能说晚上最好不要玩,会做噩梦。

路之遥抿着唇笑,又扯了几下,唇角忍不住上扬,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是我小时买的玩具,叫咯咯鸡。当时很多人都不愿意买,但我觉得很有意思。”

李弱水看着这掉了小块漆的咯咯鸡,再看看笑得开怀的路之遥,表示理解。

“这小鸡掉漆了,以后有时间补上吧。”

路之遥松开拉线的手,转而去勾住她的手指。

“它是什么颜色的?”

李弱水顿了一下:“五颜六色,好像是没上好漆后面补的,都不太均匀。”

“这样啊。”路之遥点点头,另一只手将小鸡放了回去。

“老板说它是嫩黄色我才选了这个,原来它不止一种颜色。”

咯咯鸡在箱子里滚了几圈,最后歪在角落,线也长长地耷拉在外面,很是可怜。

李弱水拍拍他的手背,将咯咯鸡扶正。

“那下次我们就将它涂成嫩黄色好了……我再看看里面有什么。”

木盒里的东西并不整齐,也有些陈旧,但李弱水很感兴趣。

这些都是他的过去,是她所不知道的路之遥。

尽管她进过回忆碎片,但也只是见了他的模样,知道他的一点点事而已。

“这个……是什么?”

李弱水从盒底翻出一对红羽耳坠,大概是因为放了太久,羽毛都被顶得有些炸开了。

这个她知道,是路之遥和他师傅在一起时戴得耳饰,她还记得那时的他还扎着小揪揪。

她将耳饰放到路之遥的手中,他随手摸了下,扬起唇。

“这是我小时戴的耳饰,白羽乌骨鸡的尾羽制的,好像很贵重,你若喜欢便拿去吧。”

李弱水听完他的话,抓到了其中的盲点。

“白羽的鸡,为什么羽毛是红的?”

“这便是它贵重的地方。”路之遥笑吟吟地“看”着她:“这还是我当初亲自摘的。”

他眉头舒展开,似乎是回忆过往。

“我师父说那个地方有最名贵的白羽乌骨鸡,最神奇的是里面有一只长了两片红色尾羽。

她说我恰好有耳洞,便让我去将它带出来,后来这红羽便成了我的耳饰。”

“你师父是这么一个闲情逸致的人吗?还想着给你做耳坠?”

李弱水提着这两片红羽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随后安安稳稳地将它们放到了盒子中。

她怎么记得他师父躁郁倾向很严重,随意打骂他,竟然会有这种闲情吗?

“那只鸡呢?”

“我师父吃了,好像吃得很急,不知怎么了,她边吃边哭,大概是不好吃罢,不过我听着倒是很有趣。”

“……”

纠结一瞬,李弱水张开的嘴又闭上了,还是不和他解释原因吧。

“这个呢?”

她饶有兴致地拿出一个五官不在位置的木偶,它的身体比例也很奇怪,腰长腿短,头大身小。

路之遥摸了摸,面带怀念。

“这是我做的第一个木偶,我很喜欢它,但好像会吓到别人。”

“……确实被吓到了。”

木盒里除了一些有年头的小玩具和丑到吓人的木偶,她还发现了一些眼熟的东西。

因为这些都和她有关。

那封专属的悬赏令以及自己剪给他的一截头发就算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上次断开的发带也在这里,还有不想用的手帕。

李弱水顿了一下,将手帕掀开,看到了其下遮盖住的木偶人,无一例外都雕成她的样子。

“……”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自己的样子给吓到。

李弱水抬头看了眼笑盈盈的路之遥,将惊呼吞进口中,给木盒盖上了盖子。

这是他的爱好,反正收集的也都是她不要的东西,应该尊重。

“……大概看完了,这个聘礼我很喜欢。”

路之遥从怀中拿出那个白玉印章,慢慢摸索着将它挂到了李弱水脖子上。

“还有这个。”

李弱水顿了一下,伸手拿起这个小印章看了起来。

这个印章是他的信物,除了身上的一些散银子,他的钱基本都在钱庄。

早上买东西时去取了银子,她问过大概数目……只能说他接悬赏令的价格确实不低。

“这个印章和木盒就是我全部的东西,还有我自己,都做聘礼,你觉得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