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记住她惊人的美丽

这段时间找上钟莹的大部分工作, 都仰赖许卫东的推荐支持。自从跟他说了有抛头露面意向之后,他全面发动了人际关系,但凡沾点边的事都往她这推。合作厂家的广告宣传还像点样, 狐朋狗友的新店开业,工商联大会开幕,还有什么纺织行业交流洽谈会需要礼仪小姐他也好意思让她接,说给钱多。

为了钱降身价打杂,钟莹是不干的。好在许卫东只管推荐, 合适与否由她自己决定。

她确实想多赚钱, 赚钱买房。首都政治,经济, 文化各方面都是全国的领头羊,在珠州房价还徘徊在三四百元的今天, 北城二环内已经出现了两千元一平米的商品房。报纸上说“疯涨”,但钟莹知道, 真正疯涨的时候还早着呢。她只有在千禧年之前购进某些地段几十套房, 才能在疯涨之际揽入大笔资金, 做些热门投资,积累起足够爸爸养老, 姐姐养老和她环游世界买买买加养老的财富。

嗯......思想境界还有待提高啦,她始终是奔着享受人生去的。

往后七年, 房价在缓步提升,她不知具体数字,但知道要实现这个理想,保守估计手里至少得有百万资金流动。更别提她还想买有点来历的四合院, 那才是后世真正值钱的房霸。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 钟莹大概是第一个把小目标定上百万的。遨游过大海的人, 不甘心在沟塘里扑腾。

但她不像严冉家大业大,可以用十套房翻炒出一百套,她无后台无资产无抵押,银行不会贷款给她。而且有些房子买了十年甚至二十年都不能动,一动就买不回来了,资金等于套牢,只能靠别的门路赚钱先撑着。

抛头露面是无奈之举,她不是许家大小姐,也失去了赚钱工具人,不靠自己能靠谁?晏宇的人生改变了,别的潜力股也悬,更何况翻车后果惨烈,她已经没心力再在男人身上搞事,女人也不搞,怕死。

茫然四顾,还能给她一点助力的,只有玄学亲情了。

许卫东会哄人,他自己也很好哄。很多靠上许家的人都吹彩虹屁捧着他,其实他不缺捧,想让他掏心掏肺帮忙,最好用的招数是示弱。所以苏小柔哭哭啼啼几十年他也不烦,就吃这一套。

钟莹没有向他透露过自己和晏宇的现状,在他提起“你家那口子”的时候,总是打个岔混过去。他本来就对晏宇没好感,要是知道他们婚没结成分了手,钟莹可以想象他的反应:不管谁对谁错,都是晏宇的错,然后每次联络先对他进行一通激烈批判,再对她进行一波瞎眼嘲讽,绝无例外。

钟莹不想一次次被人戳心,也暂时不能和许卫东绝交,就含糊其辞说女人能顶半边天,她想尝试自力更生,其他让他自己脑补。许卫东不失所望地脑补了很多,这一个多月积极给她找活儿。

昨天又告诉她有个乐队要参加工体摇滚之夜,鼓手胳膊摔折了,正四处踅摸代替者呢。他听朋友提了一嘴赶紧给钟莹打电话,乐队要求高,代班费不高,只愿意给六百块钱,不过那是全国顶尖乐队的摇滚盛宴,露脸无价,后续的钱挣不完。

钟莹听到名字就怯了,被乐迷封了神的乐队,直到摇滚没落的年代,他们的传说还在江湖上飘荡,自己这半吊子水平去了纯属闹笑话。许卫东说你去,选不上六百块我给你。

钟莹嘿嘿,哪能让许总破费,太客气了。许卫东电话里唾她一口,说这钱我出不着,你一定能选上,我就等着看你在工体大放异彩了。

来自小父亲的盲目自信和强烈要求,钟莹只好答应试试,被撵出来可别怪她给推荐者丢人。

所以,他知道她传呼,知道她固话,就算一时兴起想请客,联系不到她是不可能的。

钟莹掏出传呼机翻了翻,早上七点还真有一个许卫东的号码,那会儿她在赖床,没听到吧。

“我等下给他回电话,今天晚上有事,去不了。”

晏宇盯着她手里的传呼机,又捏了捏裤兜里的纸条,她的新号码竟然是从许卫东嘴里得知的,除了习惯的酸苦交杂,他也没什么特别感受了。

“我已经答应他了,答应他我们夫妻一起到。”他把夫妻两个字咬得很重。

想看她气急败坏吗?钟莹微笑:“我会告诉他我们分手了,你想去就自己去。没别的事快走吧,我爸马上下来了,省得他看见你生我的气。”

说罢从他身边走过。心平气和嘛,她做得到。

“十天后,就是二十五号,我要动身去九峰。”

钟莹脚步一顿,停在他半臂之外。整一分钟,步子迈不动,头也扭不了,长久存于心上的小裂缝慢慢扩大,大得她都感觉到了穿心的风。

她知道这一天会来,进入八月后就时刻预备等待着,然而真的来了却又有种失真感。

好像电视剧啊,他们在爬着葡萄藤晒着萝卜干的胡同里相遇,面对相反的方向,不看彼此的眼睛,把诀别的消息说得风轻云淡。

九峰,九峰,西北偏远城市的偏远郊野,有他想要追逐的未来。十天,十三年,不管那个契机还会否出现,都再与她无关。

“我想单独约你吃饭,你大概不会答应,就借许卫东这个机会一块去吧,当你给我送行了。”

是啊,还有十天,家人要送他,朋友要送他,去那么远那么久,行李收拾起来也需要时间。不见,就很难有机会再见了。

晏宇见她僵在那儿不动不语,又道:“傍晚我来接你?”

老钟说话声远远传来,钟莹微微点了下头:“嗯。”

爸爸来北城时,她热情欣喜;离北城时,她失魂落魄,倒也符合情境。过于丧气的神情弄得老钟反过来安慰了她两句,过年就回家了,别舍不得爸爸。

临进站时又叮嘱她,保持健康积极的态度,学习打工不可本末倒置,个人问题要慎重。钟莹强打精神一一应承,给了他一个告别拥抱。

看着老钟的身影消失在进站口,钟莹眼泪唰地流了出来,执拗地站在送别的地方,钟静拖都拖不走,无声哭泣五分钟。然后对着关了闸的站口挥挥手:“再见。”

“至于吗你?”

至于,十天后她不会送他,就提前在这里幻想着与他告别吧,再见老公,再见晏宇,再见我纸醉金迷的咸鱼人生。

回到家钟莹忙碌了一下午,在小房间里扒拉几个小时扒出一条裙子,嫌皱赶紧过了遍水,让钟静拿着吹风机帮她吹干。自己洗头洗澡做保养,挖掉整罐润肤霜敷满全身,卫生间关门闭窗放热水,待蒸汽腾腾时光着身子在里面呆十五分钟,接着冲掉残余的霜膏,出来再薄涂一层保湿。

她顶着肩膀让钟静摸:“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