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命当铺2

上次是五十万,这次变成了一百万。

牧云闲在这个世界里待了一段时间, 对这里的物价也有所了解。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 一个月几千块钱也能过得很不错了。在两个月的时间里, 他就将这五十万花完了, 还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牧云闲照旧给他上了茶,去书桌那边拾起一根笔, 写起了合同, 顺便随意问道:“我能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不能。”男人粗声粗气的回答,回答完了,他好像觉得自己的回答没什么力度似的,声音急促的补了一句:“问这么多干什么?这生意你爱做就做,你不想做我走!”

牧云闲吹了一下刚写好的合同,轻声笑了:“除了我这,你可没地方再去卖寿命去。”

他把合同摆在男子面前:“签字吧。”

看着上面白纸黑字清晰的写着二十年寿命,男人的手抖了一下,然后闭了下眼睛, 在署名的地方胡乱写下一行字迹, 把合同一推, 抬头看他:“卡呢?”

牧云闲从边上的立柜里摸出一张卡片:“密码还是六个零。恕我直言, 您突然得到了这么多钱,如果被人注意到,我不会负责的。”

“哪那么多废话。”他拿起卡, 揣进口袋里,匆匆离去了。

他走的时候,这间小屋门上悬挂的铃铛被撞响,发出一声急促的声音,而后逐渐归于平静。此时已经是黄昏了,牧云闲站在屋子里面,放了首轻柔的音乐,将合同归档。重明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对着他叫了一声。牧云闲道:“你饿了?”

重明拿尖利的爪子抓了一下桌子。牧云闲失笑:“好,我这就来伺候你。”

他出门前顺手把屋子里的灯关了,这间不过二十个平方的小屋重新归于平静。

牧云闲觉得重明最近有点不对,他脾气大的出奇。整天作天作地的,尤其是看他不顺眼。不过牧云闲把他从一个小鸡仔的样子养到什么大,也不是没经历过他的叛逆期,早就已经习惯了,便也不以为然。只是他的退让没让重明知道什么叫好歹,反而变得变本加厉起来,弄得牧云闲有点头疼。

这样的日子安静的过了两三个月,对于这次的任务到底是要做什么,牧云闲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他倒是也不急,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做任务,安安静静的过下去就是了。几个月后,牧云闲的第二个客人又来了一次,这次要的数目更大了,张口就是:“二百万。”

“您换不来这么多钱了。”牧云闲瞟了一眼焦灼不安的中年人,说:“你只剩下十五年寿命了。前两次你换了一共是……嗯,十年,加上二十年,一共是三十年的寿命,扣掉这三十年,你只剩下十五年可活了。”

“让你给你就给,信不信我……”他扬手就要摔东西,被牧云闲带着笑的眼神一看,却生生不敢动了。

“安静点。”牧云闲看着他扬起来的手停在半空,然后缓慢下垂,满意的笑了笑:“我只是说,我不能给你二百万,你不是还有十五年的寿命么,可以换七十五万。”

“钱不够……钱不够要我去死……你是要逼我去死吗?”他捂住脸,无助的哽咽道:“我……就算拿到这七十五万,我……”

牧云闲回过头,继续摆弄自己面前的茶叶罐:“这不关我什么事,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不是听你讲故事的。”

他悠闲的站在那里,显得毫不设防,这让他身后的人起了别的心思。借着昏黄色的灯光,牧云闲隐约看见,有人在他面前的墙上投下了一道影子。

“你应该庆幸。”牧云闲回过身,淡淡看了一眼惊骇的坐在地上的人:“我不想在这里杀人。”

地上浅青色的瓷砖上面出现了水一样的波纹,逐渐向上蔓延,从男人兜里勾走了一张卡片。

“再见。”牧云闲对他笑眯眯的挥了挥手。

男人脸上显现出一丝惊恐,然后很快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直接消失在了牧云闲面前。房间里重新归于平静。

既然客人没了,牧云闲的茶也不用再泡了。他看着已经被放在茶壶里的茶叶,遗憾的摇了下头,自己拿起热水将它冲开,准备自己去享受。就在此时,一阵异样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门口悬挂着的风铃被碰到的响声。牧云闲抬眼看去,那里站着穿着有点寒酸的中年男人,局促的看了下牧云闲,小心推着眼镜:“你这里是可以……贩卖寿命吗?”

牧云闲眉眼弯了弯,相貌温和的脸上带出了笑意:“是的,请坐吧。”

这个人和牧云闲曾经的所有的客人都不太一样,看见他的第一眼,他没能引起牧云闲的注意,就算穿着奇装异服走到街上,他也有着分毫不让人注意到的能力。

总之就是一句话,这个人不太起眼,不过很奇怪,牧云闲却感觉自己意外的和他投缘。

投缘的原因之一是他经常来,至于原因之二,就和他为什么常来有关系了,他的性格很克制,比牧云闲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还克制。

他叫任静川,曾经是个大学老师,也曾经是个体面的人。后来生了个天生有缺陷的女儿以后,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他女儿的病,据医生说,目前还没有什么手段可以治愈,只能拿钱拖着,期待未来的医学有什么发展,兴许会有能救回来的可能。从女儿一岁拖到十岁,任静川拖掉了自己生命中最好的时光,目前情绪稳定。

牧云闲之所以说他性格克制,就是从他做的事表现出来的。任静川大概每隔三四个月会来上一次,用自己的寿命换一些钱,每次换得也不多,用两三个月的寿命换个一两万——牧云闲给他的报价比给上次那个中年人的要高一点,久而久之,他就和牧云闲熟悉了。

有一次他也猜到牧云闲会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就自己先解释了:“万一呢,万一下一个疗程之前,源源的病就有的治了,我再换上那么多的钱,不是浪费了?”

和牧云闲熟悉之后,他偶尔也会开开玩笑:“能多陪闺女好几个月呢,我可舍不得,这代价也忒大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我可不可以治好你女儿的病呢?”牧云闲说:“你要是问了,我说不定会有办法。”

任静川愣了一下,赶忙说:“你可算了吧,你这这么黑,那么大的代价,我肯定是付不起。”

“身为我的朋友呢?”牧云闲倒也没否定他的话,因为这确实是真的。治好目前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能治好的人,任静川如果出了这个寿命,恐怕他出了门就可以直接去世了。他忽然说道:“我这来过不少人,有这个想法的可是不少,如果他和我成了朋友,以后就不用付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