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神1

时间在曾经可怜可爱的少女脸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现在的她,历经风雨, 有身份有地位, 与以前简直不像是一个人了。不过在任心源眼里, 牧云闲好像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那是当然, 二十年,对现在的牧云闲来说,也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连这其间所见的人和事,对他而言都不值一提。牧云闲坐在她对面, 指尖轻轻敲击着桌子:“不如你先说说, 你来找我, 是想干什么?”

“我可以当你在人间的代理人!”任心源说:“你就不想得到更多的寿命吗?你一个人单打独斗,根本不能把你手上的利益最大化!”她好像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机会, 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牧云闲说:“你白白浪费了四十年时间,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哦……”牧云闲拉长语调,若有所思般道:“在你看来, 当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寿命?”

“难道不是吗?”任心源咄咄逼人道:“我不觉得你是在助人为乐。”

“这确实不算是在助人为乐。”牧云闲道:“失去了三十年的寿命,你很心疼吧?充其量,当铺的存在只是等价交换罢了。一码归一码,这根公平, 你也没有必要觉得自己吃了什么亏。”

“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你为什么不去问一下你的父亲呢,在我看来, 他可是比你有见识的多了。”牧云闲顿了一下,继续:“我曾经也是像你这样认为的,后来和你父亲聊了一次,发现他比我看得开。”

“您过奖了。”房门开了,走廊门口进来一个相貌苍老的男人,他走进来,坐在牧云闲对面:“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再见到你的一天。”

“你想去就可以去。”牧云闲说:“去当铺需要的只是意志而已,当年您想找到女儿,您就知道它在哪里了,如果有一天你想说说话,也只需要想想就够了。”牧云闲想了想,又说:“你是这些年中,我见过最特殊的存在。”

“所以您才给了我这次见面的机会吗?”已经变成老人的任静川目光平静,直视着模样与二十年前别无二致的牧云闲,说:“她要不是我的女儿,恐怕她当年在名片上做手脚的时候,您恐怕就不会留下她了吧?”

牧云闲静静垂下了眼帘:“说的没错,与其说,我今天来这里,是处理我二十年前遗留下来的小问题,不如说,我想来找曾经的老朋友聊聊天。”

牧云闲言罢,轻叹了一声,道:“我始终还是觉得,您将当铺视作一种可怕的东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就躲得远远的,甚至连曾经的老朋友都一起上海了,这对我来说是不公平的。二十年过去了,在这些年人,你有没有想过,当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任心源想说什么,任静川制止了她。他直视着牧云闲,说:“它是一把刀,看它拿在什么人手里。武器本身是无害的,但它放在那里,就有伤人的可能,所以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你说的没错。”牧云闲温声道:“只是武器也会给人带来利益,有些人就蠢蠢欲动了。”牧云闲瞟了一眼任心源,她此时已经察觉了出来,牧云闲来意不善,小心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听她父亲对着牧云闲继续说:

“想必您会觉得,我女儿绝不是可以掌握武器的人了……是吗?”

“是。”牧云闲分毫没有否认的意思:“在来到这个世界的四十年里,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应该有着一间什么样的当铺?后来我想明白了,它的拥有者,最好是一个冷静克制,没有太多感情的人。”

“当铺存在的意义在于,让一切变得更好。所以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被当铺帮助,像是我们常常提起的那个赌鬼,他还是离当铺远一点的好。”牧云闲说:“这就要求,掌管当铺的人不要太贪婪。没有什么东西能完全不被辖制,做人还是谨慎一点好,对吧?”

任心源终于明白,牧云闲开始时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当然不会去后悔,她只是想想,如果她听了牧云闲的就好了。明明她父亲才是与牧云闲接触最多的人,她却从来没想过问问自己的父亲,牧云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你看不见。”牧云闲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语气温和道:“当时你来找我时,我也曾陪着你出去解决了问题,在那时你只看见了权利地位,根本没有想别的什么。”

“那……那我应该看见什么?”任心源喃喃道。

“你……应该看见,像你父亲说的,我这没有什么好东西,你应该离我远一点。”牧云闲低语了几句,道:“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你。”

任心源眼中还是有着不解,牧云闲道:“在你们身上,我知道了,既然我并非属于你们之中,就该对你克制。要不是我的做法让你产生了我对你另眼相看的错觉,也就不会有今日。当年的受害者今日轻而易举变作了加害者,我也有责任。”

“那么,是时候你该清醒过来了。”牧云闲轻叹了声,站起来,这父女两个坐在原地,明明牧云闲从站起来到走到门口,用了好几秒种时间,他们却觉得仿佛只是一瞬的事,一瞬间后,这个人就消失在了他们眼前,好像从没有出现过。

任心源盯着牧云闲离去的方向,小声说道:“爸爸,我该怎么办?”

“没办法了。”任静川站起来:“他刚说的够明白了,他要掌控这张异乎寻常的力量,就要克制,对他来说,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不该有什么区别,包括你和我……”

“那他,还能算一个人吗?”任心源道:“我忽然觉得,他连人都不是。”

“你说对了。”任静川拄着拐杖往远处走去:“他和不是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牧云闲其实对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当初任静川对他说的一番话让他找到了任务的方向,牧云闲始终记着这恩情。虽说他是他,他女儿是他女儿,看在他愿意为自己的女儿舍去寿命的份上,牧云闲还是手下留了情。

他决定收回任心源从当铺身上得到的所有东西——她用自己寿命换来的除外。他做下这样的决定只用了一瞬间,外界却掀起了无法想象的滔天巨浪,一时间,著名影星任心源的丑闻满天飞,她除了道歉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平静的午后,牧云闲坐在自己新开的花店里翻着报纸——他的店又换了一个地方。看着看着,重明落到了他面前,叫了声。

“哦又客人来了?”牧云闲慢悠悠坐起来,对着他面前紧张至极的女孩,轻笑:“请坐吧,您想换什么东西呢?”

他说着话,将几支玫瑰放在花瓶里,整了整她们的形态,抽空看了眼女孩,脸上是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