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秋水阁

审问的这段时间,因为太后格外难看的脸色,殿里的前所未有的寂静。

温宓蹙着眉尖,方才她一心铺在别的事情上面,就没注意到疼,这会儿一安静下来,胳膊上传来阵阵灼热的痛。

她咬了咬唇,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

贤妃瞧见她脸色略显苍白,右手手臂上还带着濡湿的水渍,顿时了然。

她身子稍微往温宓那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

“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殿中本就寂静,就算贤妃的声音再低,旁人只能听个大概,可两人这般动静,还是落入了旁人眼中。

皇后眸色微凉:“贵妃和贤妃在窃窃私语的说什么呢?可否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贤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若是德妃,她早就怼回去了,可皇后她却不敢,一个不敬的帽子扣下来,她可不像贵妃一样有皇上护着。

温宓将耳边的发丝别在耳后,不带一丝温度的笑道:

“皇后娘娘多心了,贤妃并未与臣妾说什么,只是在说那些宫人会不会说实话罢了。”

皇后对温宓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可面上却是忍得住:“贵妃放心,只要不是有人蓄意威胁那些宫人,让她们说出实话还是很容易的。”

她说着话时,眼神紧紧盯着温宓,似乎温宓就是她嘴里所说的威胁宫人之人。

夏婕妤浅笑着应下皇后的话:“皇后娘娘所言极是,不过此处有太后娘娘在,想来就算有心人存了那心思,怕是也不敢的。”

话落,皇后一直维持着的从容险些破功。

温宓更是忙用帕子遮住了唇,掩住了唇边的笑意。

夏婕妤这话,就是在明晃晃的说皇后咸吃萝卜淡操心。

皇后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把那口气憋回去,目光凌厉的看着夏婕妤:

“夏婕妤的口齿很是伶俐。”

夏婕妤仿若没听出皇后的讥讽,坦然道:“臣妾谢皇后娘娘夸奖。”

皇后紧了紧拳头,不在说话。

德妃拧着帕子,嫌弃的扭头,不想看夏婕妤得意的样子,跟着贵妃久了,就都学了贵妃那不要脸的德行。

分开问话很快,一刻钟就结束了,各宫的宫人都带着证词候在了外面。

温宓请示太后:“太后娘娘,这证词……”

“都拿进来,哀家一一看过。”

太后老脸难看,她现在谁都不信任,只信她自己。

红玉转身出去将秋水阁宫人的证词都拿了进来交给太后。

太后一张一张的翻过去,刚开始并无什么有用的内容,直到看到不知是谁的供词时,脸色忽然就变了。

温宓看着太后越变越难看的脸色,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殿内众人的呼吸皆是小心翼翼的,就怕惹了太后的眼,被太后当成出气筒。

太后脸色虽难看,但还是沉着气看完了所有人的供词,然后,众人就见太后忽的抬手扬了手中的供词。

纸张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太后怒不可遏:

“贵妃,这就是你掌管的后宫?”

不看不知道,细看下去,她竟才发现,纵然有她给萱儿撑腰,可萱儿的日子依旧过得艰难。那些奴才,个个儿都不把萱儿放在眼里。

温宓不明所以,亲自蹲下去捡起供词,一目十行的看过。

供词上面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东西,可大部分都是在说王容华受了多少委屈,宫人不敬重她,令王容华整日心情郁结之类的。

温宓心中叹了口气,对于宫中无宠的嫔妃,纵然中省殿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没有亏待王容华,可冷言冷语王容华是没少受。

而导致王容华入宫近半年,尚是处子之身的缘由,是因为她。

也难怪太后突然朝她发难。

温宓没有辩解,只是顺从的跪在地上请罪:“宫人怠慢,臣妾有失察之责,事情过后,太后如何罚臣妾,臣妾都毫无怨言,只是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查出害了王容华的凶手。”

太后也知道温宓说的话是对的,况且,就凭着宫人的证词,顶多也就罚一罚怠慢的宫人,与贵妃并无多大干系。

她手指飞快的转了转佛珠,正准备说些什么,抬头就见赵景一身明黄色帝王朝服,满身威仪的走了进来。

众人一惊,不防皇上没有通报就直接进来了,忙跪下请安。

赵景对一旁跪着的人恍若未见,淡定自若的弯了弯腰对太后行礼,然后略惊讶的道:

“贵妃怎的跪在这里?”

太后一顿,刚要数落贵妃的罪责,就见赵景亲自弯腰将贵妃扶了起来。

在他弯腰时,脖子上挂的朝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可是却遮不住赵景甚是温柔的关切声:

“地上凉,你身子又弱,先起来。”

跪着的众人闻言,心中满是苦涩,她们也在地上跪着,皇上却只心疼贵妃。

能不用跪着,温宓自然求之不得,顺着赵景的力道就站起来:“多谢皇上。”

当着众人的面儿,赵景什么也说不了,他收回手,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

“都起来吧。”

“母后,儿臣一下朝,就听说了王容华殁了的消息,还请您保重身子,莫要伤心太过。”

赵景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太后立时就从眼角挤出了几滴泪,装模作样的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处不明显的水渍:

“哀家如何能不伤心,萱儿她,她还这么年轻,也不知是谁黑了心肝儿……竟那么狠心……”

太后说着,还暗戳戳的看了温宓一眼。

温宓低着头撇了撇嘴,又不是她做的,看她作甚?

赵景对太后的视线视若无睹,只道:“母后安心,朕一定会查出凶手,给母后一个交代。”

高时站在殿门口,听到赵景的话,心里摇了摇头,皇上一听闻消息,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就赶过来,就是怕贵妃对上太后会吃亏。

这会儿更是当着太后的面儿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将贵妃撇的干干净净。

依他看,贵妃可不像是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纯良,若是贵妃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机,恐怕早在东宫的时候就没了命。

可偏偏皇上看不透,又或者,是看明白了,却下意识不去想,总以为贵妃出身微寒,年纪又小,便不自觉的护着贵妃,然后护着护着就成了习惯。每当有什么事情牵扯到贵妃,皇上的第一反应就是贵妃又被人陷害。

殿内,赵景坐在原本皇后的位置上,宫人又在太后右侧添了个凳子,众人落座后,先是让人说了之前查出的东西,然后秋水阁宫人的供词就被呈到了赵景眼前。

赵景只略扫了一眼,连碰都未碰,就挥手让人拿下去:

“这份证词并无多大用处,只是伺候的宫人着实不尽心,回头朕会让贵妃罚他们,给母后一个交代。”

说着,赵景叫了高时进来:“你亲自去,把秋水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给朕搜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