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改嫁(第2/2页)

沈云亭转头对嘉禾道:“我先去见岳父,你……”

嘉禾道:“我去见骆远。”

沈云亭眸色黯了黯,抿唇道:“那回头见。”

说罢随来迎接的将士走去了永宁侯所在的营帐。

永宁侯坐在营帐上首的书案前,见沈云亭进来,起身朝沈云亭致礼:“见过沈相。”

“岳父不必多礼。”沈云亭对永宁侯道,“此间只你我二人,您直呼我思谦便可。”

平日冷脸高高在上的沈相忽然成了自己的女婿,永宁侯极不习惯,但还是道:“思谦,小禾还好吗?”

作为父亲却没法送女儿出嫁,永宁侯一直愧疚于心。

“她很好。”沈云亭道,“此次她也跟着我来了。”

永宁侯闻言眉头一皱:“胡闹,她一个女子来军营做什么?总不会是为了骆……”

沈云亭默然。

永宁侯明白眼前这位才是如今自己的真正女婿,在女婿面前提起女儿从前的定婚对象着实不妥,立刻闭上了嘴。

他咳了几声,绕开这个话题,直奔主题:“思谦此次前来是为了议和之事?”

沈云亭应道:“是,依照突厥亲王的条件,明日午时以合谈金作为交涉。”

永宁侯眸色一凛,叹了口气道:“此事没那么简单。”

沈云亭抬眸:“哦?”

永宁侯将手边的一封信函交到沈云亭手上,道:“这是方才突厥亲王派亲信送来的信函,上头写了突厥亲王临时改了主意,觉得之前要求的合谈金数目太少,要求再加十倍。限大邺十日之内备好合谈金,否则便要大举进攻。”

沈云亭幽深的眼眸扫过信函上的字,眸光渐渐沉了下来。

永宁侯重重拍了拍书案:“本来合谈金的数目就不少了,再加十倍那等于是要了大邺半片江山,还要在十日之内凑齐,简直欺人太甚!突厥这一举动,是想将大邺逼至绝境。”

沈云亭冷静道:“根源在于国力之差,突厥料定了大邺没有退路。”

可若真如了突厥的愿,给了这一大笔合谈金,那大邺便算是气数已尽。

真是进退维谷,骑虎难下。

沈云亭闭上眼思索片刻,睁眼沉声道:“倒也不是全无退路。”

永宁侯在凉州驻守多年,立刻明白了沈云亭话中的意思,道:“其实我军与突厥交战只输了一头,若是能从离凉州不远的肃州调派十万援军过来,此战尤可一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只是肃州……”

若是从别地调兵倒还好说,可偏偏要从肃州调。

难。

难只因为,肃州是李炽的地盘。

三年前李炽因刺杀太子未果,从京城被贬往肃州就封。李炽与李询都是纯仪皇后所出,一母同胞,他们的外家承国公在延庆帝时掌有二十万兵权。

老承国公去世前,将兵权交还给了延庆帝,彼时李询李炽兄弟尚未出现嫌隙。延庆帝为表一视同仁,将兵权一分为二,一半给了李询一半给了李炽。

但李询与李炽积怨已久,他恨透了李询,凉州战事频发,李炽只在肃州作壁上观,却不肯出手援一把凉州。

沈云亭深思后,决定:“我今晚赶去肃州一趟,或许还有转机。”

永宁侯道:“你要去肃州找李炽?”

沈云亭察觉永宁侯神色有异:“怎么?”

永宁侯为难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李炽前两年聘了位幕僚,如今在李炽跟前正当红,很受李炽信赖,如今李炽什么都听他的。”

“他那幕僚你也认识,姓沈名元衡。”

沈元衡……

沈云亭垂眼,算算日子,自沈元衡被驱逐出京前往肃州为怜娘守孝以来,已有三年多了。

想不到今日还能与他再见面。

沈云亭默了片刻,对永宁侯道:“我知晓了。”

*

沈云亭虽迎接的将士离开后,嘉禾由军中小兵引着去了骆远所在的伤兵营帐。

走到伤兵营前,小兵给了嘉禾一副面罩,道:“军医交代了,里头血气重,进去要带上面罩。”

嘉禾依言带上面罩,掀开营帐的帘子进去。此次大战伤亡惨重,重伤者就有几千人,分别安放在不同的伤兵营内。

一个伤兵营大概收治近百士兵。营内混合着血腥味和药草味,间或还有一丝腐肉的味道。

嘉禾由小兵引着走到营帐中间,营帐中间躺着个人,全身上下缠着白布,额头上的伤口溃烂渗着血,哪还认得出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悍匪头子。

小兵道:“骆将军为了掩护大队人马撤离,深陷敌阵,被救回来的时候头破血流,满身是伤,高烧不退。军医说他伤得很重,若是过两天烧还不肯退,那便不成了。”

小兵说完退出了营帐。

嘉禾走到骆远跟前,唤了他一声:“阿远。”

骆远虚弱地睁开眼,眼前朦胧一片,好久之后才看清眼前人是嘉禾,有气无力地笑了声:“我怎么又梦见小禾苗了?”

“不是梦。”嘉禾道,“是我。”

“你……怎么来了?”

“我总要来看看你。”

“沈大脸呢?”

“他也在……”

骆远望见嘉禾头上梳着妇人髻,挣扎着伸手扯住嘉禾的手腕,吃力地朝嘉禾道了句:“对不起,我没能赶回来。”

嘉禾道:“此事非你之过。”

骆远苍白着脸喘着粗气:“可若是我……”

嘉禾打断了骆远的话,只道:“别说了,说话废力气。现下你什么都不必管,只需好好休息,把伤养好。”

骆远盯着嘉禾,望了许久,许久之后忽拽着她的衣袖问她:“若我的伤恢复,还能活着。你愿不愿意同沈大脸和离,改嫁给我?”

骆远说这话时,沈云亭正好从永宁侯府营帐出来,到伤兵营找嘉禾。

正撩开帘子进入伤兵营,恰恰巧巧把这话听了个正着。他远远望向嘉禾,心里没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