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京城风波

要知道,李钊、方悦的官职虽不高,但在京城可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哪,便是在朝中,他们这俩从六品小官儿也是备受上官看重的。一则是两人出身好,都是有底蕴的家族,李钊出身豪门,方悦出身清贵,而且都是年轻有为,便是京城这些官宦豪门的子弟里,这两人也是一等一的才干。他们都是科举晋身,能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便科举有成,这就是极会念书的人了,难得的是还没念方脑袋,为人处世,当官当差,都来得。

哎哟喂,这要是不出意外,三十年之后,阁臣有望。

这两人这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呀,突然就要辞官去南夷?!

当然,南夷有谁,大家也知道。但凤殿下现下都去南夷了,王也封了,藩地也有了,没戏啦!可你们俩呢,你们是朝中俊才啊,凤殿下以后的前程就在南夷了,你俩以后的前程可是在京城啊!你们去南夷做什么哟,难不成,去跟着凤殿下一道喝西北风?

不说别人,这两人各自的上官就分别对两人进行了家访,表示对二人辞官的行为非常不理解。李钊在刑部当差,刑部尚书都跟景川侯说了一回,好好的孩子,何苦要辞官?

方悦在翰林,翰林骆掌院也到方阁老家去了。

再退一步讲,哪怕你俩与凤殿下有私交,愿意去南夷,那就去呗。凤殿下好歹也是陛下的儿子,虽则听闻凤殿下曾给过陛下一拳,办过儿子打老子这等忤逆之事,但陛下是没承认过的,咱们就当没有好了。大家也知道,南夷比较困难,你们与他私交好,要去帮帮他,你们一个愿意尽郎舅之情,一个要尽叔侄之义,咱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完全没必要辞官啊!凤殿下堂堂一主藩王,南夷之主,世袭王爵,军政自主,调到南夷外任便可以了啊!完全不必辞官!

辞官这事儿吧,也只有朝中一二消息灵通之人晓得这二人先时的确是想外放南夷为官的,结果皇帝陛下未允,不允他们外放南夷,然后两人就辞官了。

好吧,再说一回臣子辞官之事。只要不是那种得罪了朝廷被发落到什么南夷什么关外之类地方的,基本上,你死活要辞官,朝廷又不是没可用之人,何况李、方二人区区从六品小官儿,你要辞,也只得凭你辞去了。状元传胪又如何,三年便又有新的了。何况,去岁春闱,新状元新传胪早就又有了,只是年纪上不比此二人风华正茂罢了。但老成人有老成人的好处,起码,不会动不动就辞官。

辞吧。

方悦辞官,无非到南夷重新开始。李钊这一辞官,正赶在他爹为他请封世子的节骨眼儿上,这下子,景川侯这样的心腹重臣请封世子的奏章,景安帝竟未准,而且景安帝明明白白地说:“景川你与朕一样的年纪,焉何急着立世子?还是多看看的好。”驳回了景川侯请封世子的奏章。这便是极为不妙的信号了。

便是李钊的岳家襄永侯府,私下也认为李钊此举甚为不智。当然,他们可以理解李钊与李镜兄妹情深,但这也忒不是时候了,起码待世子这事儿妥了,再去南夷也不迟啊。为此,李钊的岳父,襄永侯世子都亲自找女婿谈了一回心,襄永侯世子夫人也过去说了女儿一回,说女儿不劝着女婿些。崔氏冤死了,道:“我也不晓得公公上了为相公请封世子的奏章啊。”

现在抱怨已是无济于事,崔氏道:“相公说了,这就收拾行李去南夷。”

襄永侯世子夫人悄声道:“要依我说,看陛下的意思,似是不大乐意女婿过去,你们是不是再想想?”

崔氏道:“妹夫亲自写信过来,让相公过去帮忙的,说南夷有许多好差事给相公做。”

“南夷那是什么地方啊,我的傻闺女!自秦汉以来,便是百越之地。百越之地知道不?遍山遍野都是些未开化的土人!你没见过那些年来朝的土人,说的话你都听不懂,朝廷给两匹过了时的绸子缎子,他们就当宝贝。听说那里连炒菜都没有,家家喝菜汤,守着海的就吃咸鱼,人齁得慌。一进六七月便是刮不完的海风,能把房顶掀翻。那南夷,自来朝廷发落流犯的地方,或者是哪个官员不得陛下喜欢,才发落到南夷的。”襄永侯世子夫人说着都有些抱怨秦凤仪道,“凤殿下也是,纵是亲近,也不好这么坑你们的啊。”

崔氏忙道:“娘你也别这样说,我听相公说,妹夫一路由北至南,出发时不过一万多点人,可到南夷城时,身边十好几万人,都是跟着妹夫过去的商贾工匠。这要是南夷不好,那些人能跟着妹夫去吗?必然是有大可为之事。”

襄永侯世子夫人道:“都是些饥民,冬天吃不上饭,跟着凤殿下去了南夷。”

崔氏道:“妹妹、妹夫都是心善的人,南夷不是人少吗?不正好移些人过去,也充盈人口。”

襄永侯世子夫人道:“我看,你是一点儿不担心这侯府的世子之位。”

崔氏可是景川侯府的老夫人亲自为嫡长孙挑的媳妇儿,自有与寻常闺秀的不同之处,她心胸十分开阔,并非遇事便抱怨天抱怨地的性子,道:“现在担心也没用啊,既是驳回来,那就驳回来呗,反正公公年纪也不大。相公已是定了要去南夷了,难不成我抱怨他就有用了?娘你也是,我送你小姑子托人捎回的野茶你还说尝着很有些野趣儿,现在又说南夷不好,你变得也够快的。”

“我那不过是客气话,终是野茶,哪里及得上咱们现在吃的茶。”

崔氏道:“小姑子和妹夫正艰难的时候,你说说,这个时候,自家人不去帮忙,多让人寒心哪。何况,我们与小姑子一家素来是极好的,老太太也很记挂小姑子一家,妹夫信上说是极好的地方,冬天都不用穿夹的。”

“我只担心寿哥儿,这么小的孩子。你们受罪倒罢了,叫我寿哥儿也跟着不成?”崔氏道:“寿哥儿现在两岁多了,不比阿阳大啊。阿阳跟着小姑子和妹夫去南夷时,才六个月。何况,这次还有章家药堂与李家药堂的大夫一道去南夷。”“他们两家怎么也要去南夷?”“章太医、李太医是跟着妹夫一道到南夷的,这回两位太医写了家书,让家中子弟挑几个出众的过去,开药堂药馆。”“你瞧瞧,你瞧瞧,连个药堂医馆都没有的地方。”

“行了,母亲你回去收拾收拾,看送我点儿什么吧,我们半月后就启程了。”“我,我什么都不送!爱走就走呗!”襄永侯世子夫人苦口婆心说半天,看闺女完全没放在心上,当下气个好歹。崔氏抱起儿子,笑道:“来,寿哥儿哄哄外祖母吧。”襄永侯世子夫人见着外孙子哪里还气得起来,接过外孙抱在怀里,叹道:“别的我都不担心,你说的那些话,难道我就是不明事理的?我也知道你们跟你小姑了家很是亲近,唉,我就担心女婿的世子之位呀。你呀,你也想想寿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