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2页)

他似乎被我的震怒唬住了,张了张嘴没说话。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赤着脚就要离开他的房间。安德烈忽然扑上来紧紧搂着我的腰,他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哀哀的说:“哥哥,我开玩笑的,我不是真心这么想,只是想气气你……”

我还记得那时候安德烈拎着行李独自一人站在机场,高傲冷淡的看着窗外。

他如冰山伫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光芒,却无人敢靠近。

我在工作之时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请我去接这个十几年来完全没见过的弟弟。我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打电话却无人接听。因为担心他一个人迷路会害怕,我下了车之后一路小跑,气喘吁吁找到他时已经很累。刚准备叫他的名字,他却仿佛有所感应,转身看向我。

晴朗的蓝天白云在他身后,像初见时那片让我为之出神的蓝宝石。

安德烈不太熟练的开口,然后露出了一个我所熟悉的美丽笑容。他声音很轻,仿佛害怕惊到猎物的猎人,让我忽视藏在隐秘之处的恶意,直直落入万劫不复的陷阱:

“哥哥。”

我顿时忘了自己要抱怨的话,呆呆的向他走了两步,再次义无反顾的伸出手。

“……演得很好,你不去考个电影学校是屈才。”我咬着牙冷冷的看他,平常我不反抗是因为觉得不必闹得太难看,有时候顺着他们的意见会少些矛盾。但要真打起来,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多少能让他吃点亏,“演多了不觉得厌倦吗?现在不必演了,我也不需要你这个‘好弟弟’。再说一遍,松开。你不走我走,或者你更想让我打电话报警?”

安德烈的脸紧紧贴着我的脊背,我们僵持了几秒,他慢慢的、不甘心似的放开手让我离开。

我最终没有做成合格的哥哥。

因为我很自私,自私到宁可孤独也不想受伤。

我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带上门后脱力的靠在墙上。我的大脑浑浑噩噩,满嘴血味,心跳快得让我自己都害怕,两条腿酸软无力甚至难以迈步。但这些都不足一提,最让我慌张的是胸口那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仿佛被人当胸贯穿,那里有一个疯狂叫嚣灌入痛苦的缺口。

我变成了一个漏气的气球,在绝望里流泪挣扎,感受着生命离从自己身体里流失。明明很久都没有这样过了,为什么还会再犯?明明我已经好转了啊……为什么还会这样?

我好像被人丢进了湖水里,意识模糊,喘不过气,满眼是无尽的漆黑,耳边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含糊的吐出几个字节,以为自己已经尖声呼救,可真正发出的却细如蚊蚋。

我是不是要死在这了?门口是指纹锁,安德烈可能已经走了,没有人会发现我。我会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死在冰冷的地板上,尸体干瘪死相丑陋。这种想法勾起记忆深处的恐惧,那年我独自睡在病床上觉得被世界抛弃的恐惧。

我知道光能给我安全感,可我甚至提不起力气去按开灯就扑通跪倒在地上,只能颤抖着手在床边摸索。

烟放在哪儿?我需要烟,需要酒,需要镇定剂,需要安眠药,这些能让我最快麻痹自己的东西,什么都可以,能填补那里呼呼漏风的空洞就行——

不知是什么被我扫到地上,我仓皇的把它握在手里,贴上自己的脸颊。

四四方方的物件温润坚硬,仿佛带着体温。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宋澄送我的印章,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噼里啪啦落下来。

“宋澄,宋澄、宋澄宋澄……”我拼命喊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温暖的人召唤我的身边,“救救我吧,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这一方小小的印章真的给我带来了一丝安全感,我缓了缓挣扎着站起来按开灯,找到放在床头的手机打开通讯录,颤抖着按下一个号码。电话几乎是播出就被接起,我狠狠掐着自己的胳膊让自己冷静下来,忍着哽咽对着手机说:

“我是许俊彦。我现在可能状态不太好……请问您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