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初始(第3/3页)

——魔尊松溅阴完完全全地成了一个普通人。

这番体验也倒有趣。

松溅阴伸出手,凝视着自己的掌心,而后轻笑出声。

他之所以如此冒险地撕裂了那个弟子的神识,又以真魂相替进入大荒宫的春炼幻梦,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害怕。

前世,盛鸣瑶走后,松溅阴不知为何总是会陷入迷梦之中。

每每一闭眼,他就发现自己处于昏暗到看不清来路归处的梦中。有些时候,松溅阴也不愿醒来,他在这条路上随意漫步,总能见到许多前世今生的故人。

他的母亲,前一任魔尊,死在他手下的、形容凄惨的大魔……

梦中,这条路途的尽头,是一座小房子。

房屋修缮得并不华丽,远远看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屋舍,胜在依山傍水,屋外就是一片草地。

草地上有牛羊成群,屋前清清冷冷地落着一个身着红衣的身影。

——是盛鸣瑶。

可是这个盛鸣瑶再不见往日的笑颜,她冷冷地看着走到了自己面前的松溅阴:“我并不认识你。”

松溅阴苦涩一笑,并不反驳。

这样的场景,他常常梦到,已经从开始的痛彻心扉变成了如今的习以为常。

剩下的话,哪怕梦中松溅阴说了再多也是无用。在梦中,盛鸣瑶只会冷冷地看着他,毫无现实中的活泼鲜活。

可松溅阴仍是愿意说,甚至感谢有这样一个梦能让他有机会开口。

哪怕知道这些都是虚假,哪怕知道那人已经湮灭。

“阿瑶。”

松溅阴几乎是哀求地看着面前身着红衣的女子,他已不奢求原谅,只求她能再看自己一眼。

“我是松柏,是你的小树,你再看看我……”

“再看看我啊……”

最后的那几个字音量太清,几近呢喃。

“松柏?”梦中的盛鸣瑶垂下脸,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继而抬起头,眼眸中满是恨意。

“你怎么还有脸来找我——是觉得我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这句话取代了童年的晦暗血色,成为了松溅阴新的噩梦。

“盛鸣瑶”三个字,成为了狂妄至极的魔尊大人心中一根刺。

拔不出,摁不进,孤零零立在那里,又像是一座墓碑,看之即伤,触之即悲,听之即狂。

在重生后,自以为掌握了先机的松溅阴无所忌惮地开始重新筹谋,忙碌之下,到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这个梦了。

而今,故态复萌。

这也是促使松溅阴放下一切,不顾危险,决定孤身进入大荒宫幻境的缘故。

他不敢想象,明明唾手可得的“家”,再一次破碎的滋味。

在前世,盛鸣瑶死后,备受打击的松溅阴一心修炼却终究无法再进一步。失败多次后的他企图掀翻大道,让魔域称霸这片大陆。

联合大荒宫失败后,松溅阴索性不再犹豫,无所事事的他直接挑起了战争。

大战在即,一早就俘虏了朝婉清后,般若仙府那边显然有所忌惮,松溅阴如法炮制地去捉住了大荒宫“玉颜君”桂阿真人座下的女弟子秋萱。

可谁知这女弟子竟是难得的烈性,在被捉回魔域的途中就以最拙劣的方式——割腕放血,直接死在了途中。

途中整整三日也没有人发现不对,也不知这个不过筑基期的弟子是如何做到的。

这番情态显然激起了大荒宫众人的暴怒,尤其是桂阿真人,在最后那一战时,桂阿几乎没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眼中。

这样强大的攻击下,松溅阴将魔域拓展至整片大陆的计划,自然失败了。

……

松溅阴推开房门,立即有小厮上前:“大少爷这是打算去往何处?可需要小的准备一番?”

那小厮半点没发现自家的少爷变了个模样,想来这也是幻梦的神奇之处。

由于强占了旁人的身体,松溅阴并没有关于此方幻境的记忆,他倒也不慌,先是用眼睛扫了一圈屋外布置,后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小厮,淡淡开口:“你可知这城中有叫‘盛鸣瑶’的女子?”

在幻境中,必须按照幻境规则行事,否则太过出挑惹来大荒宫的四位长老,反而得不偿失。

并非松溅阴没有与之一战的实力,只是不值罢了。

“盛鸣瑶?”

小厮面露难色:“这个姓氏,小人不曾听闻。”

眼见自家大公子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差,小厮赶忙补充道:“不过,明家之前落水的那位表小姐听说闺名是叫‘明瑶’来着。”

原本已经走到了院子外的松溅阴陡然回首,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小厮面前,死死地盯着他:“你说得可是真的?”

小厮被松溅阴这般模样唬了一跳,将腰弯的更低,头几乎要埋进地里,喏喏道:“是、是啊,这些日子,不是城中都传遍了吗?”

噫,也不知道自家大公子这是怎么了?周身气息愈发唬人了!

久居魔域的松溅阴显然没意识到一个闺阁小姐的闺名被“城中传遍”是何等可怕之事,他强摁下心中燃起的火光,哑声道:“备马。”

“本尊……我要去一趟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