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辰宴(第2/3页)

“你快起来,我从未说过不回京。”臣下这样陈情,许孜仍旧神情冷静,“我需要一些时间。人非草木,父皇当初将我送到骈州许家来,就该预料到现在的场景,他给你的时间期限一定不是现在。”

驺吾卫统领避开了许孜的直视,抿着唇颔首,“殿下请尽快。”

许孜出门,骑上马回府,沿街看到的都是熟悉的风景,许知雾曾拉着他从街头逛到巷尾。她喜爱的事物那么多,一样一样地挂到马背上,左边一大包,右边一大包。

她犹不知足,走出老街市的时候,手里正拿着糖画,还非要他也帮着拿两串糖葫芦,回家之后她慢慢吃。

结果当天就被糖葫芦粘掉了牙。

许孜不知不觉弯了唇。他想,若他侥幸能活到海晏河清、世间太平,一定带许知雾去吃吃京城的美食,她那么馋,一定能在京城吃得很满足。

到那时候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她或许,成亲了?生子了?

许孜没有再往下想。

正如驺吾卫统领所言,如果京城乱到彻底四分五裂,就算许父带着骈州割据一方,也迟早会被卷入到战乱中来。

那就趁最坏的局面还没有到来之前,去京城。

三月二十五,许母生辰当晚。

许父设下家宴庆祝,还给下人们加了月钱,许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许知雾也被特别允许喝酒,不过是不易醉人的甜果酒。

开席之后,许父当着全家人的面,细数许母这些年的“功劳”,一桩桩一件件,大夸特夸,言语肉麻,逗得许母直笑。最后又献上了他准备的生辰礼,好似是一身衣裙,齐整地叠在托盘里,隐约可以见到其上金线游走、珍珠为饰,华彩熠熠,美不胜收。

许父笑着说,“你们娘啊,当初嫁给我的时候,委屈地说她那身嫁衣穿着老气,没能显出她的美貌。因此我特意叫人做了一身好看的,是最时兴的款式,保证不老气。”

许母听他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气得要去打他,却又忍不住红着脸笑出来。

许知雾跟许孜两个也看得高兴,跟着笑起来,末了许知雾说,“娘亲,我和哥哥也有生辰礼要给您!娘亲你等等我。”

她笑着跑出去换衣裙,而许孜则将身后的长琴放到腿上来。

须臾,许知雾走过来。

只见她穿着一身西域的舞裙,正红的颜色艳丽无比,上身是绣花抹胸,硬挺的面料区别于内穿的亵衣,露出单薄的肩膀以及两弯月牙般的锁骨,下面是及踝的赤金间色长裙,质地飘逸,行走带风。中间露出一小段纤细雪白的腰肢,还用胭脂在腰侧画了一枝桃花。

许知雾梳着高高的发髻,显得一张娇俏小脸还不足巴掌大。发间是她自己的簪梳与金钗,额间缀有拇指大小的红宝石,颈间是缠枝花纹的金饰,让露出的肩颈显得并不空荡。右上臂还戴了臂钏,臂钏之下缠了半截袖子,跳舞的时候可以挥动起来。

她光着脚进近内堂,脚腕上挂着细细的铃铛脚链,走动间叮铃作响。

许知雾从小到大无数次跳舞,许父许母早已看习惯了,什么奇装异服都见过,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唯有许孜微微怔了怔。

他觉得,这一身对许知雾而言,似乎有些过于妩媚艳丽了。

许孜并不习惯这样的许知雾,他稍稍移开了眼。

再加上昨夜那个梦……

“娘亲,今日这一支舞是我自己编的,曲子是哥哥所配,愿娘亲玉颜长驻、岁月长春。”

许知雾说完起身,看了眼许孜,而后双臂舒展,脚尖也紧绷起来,是一个起舞的姿势。许孜垂眸,修长的手指往琴弦上一拨。

这一曲他已经很熟,不需要思考下一个音是什么,琴音自然便从指尖流淌出来。小姑娘旋转舞动的身姿被四方的灯火照出了好几个影子,其中有一个就投在许孜光亮的琴身上。

她在扭腰,鲜活又热情,那抹细得可怜的腰肢竟活力十足。

落在许父许母眼里,只觉得哪哪都可爱,像是小孩子在你面前蹦来跳去讨人欢喜。

许孜却始终没有抬头去看她,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他的琴身上,以及她的脚尖——他需要看她的舞步校准节奏。

许知雾踩着琴音踮着脚尖去给许母斟酒,而后俯身拥着许母,甜滋滋地亲了她一口,这一声响亮的啵唧声在琴音之间有些突兀,惹得许孜抬眸看过去一眼。

又很快低下头去。

小姑娘又亲了她爹爹一口,这回许孜没有抬头。

他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小时候,许知雾亲了许父许母之后,也是要亲他的。

一曲舞乐就快停了,她有亲他的打算么?

还有这个时间亲他么?

会不会亲他?

要不要避开?

许孜心里有些乱,他知道是因为昨晚那个梦。

大概在睡梦中都觉得很舍不得,他竟想起了许知雾说过的“成亲”,如果成亲就可以让她一直在自己身边,不用忍受别离,那么他……

他知道不可取,但是在梦里,很荒唐地答应了。

也因此,许孜今日完全不敢直视许知雾,不敢去看她鲜艳的舞裙与雪白的肌肤。

他觉得自己卑劣。

一曲毕,许孜松了口气,迟来的热意蒸腾上来。

她没有亲他。

许知雾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她还穿着那身舞裙,并没有去换。

她给自己倒了酒,倾身凑到许孜身边说,“哥哥,我们喝一杯吧?我第一次喝酒呢。”

许孜捏着酒杯,抬眼看向许知雾的脸,并不往下看,“好。”

酒杯很小,一口便能饮尽,许孜喝完之后只见许知雾仍在小口小口地喝,两只手都捧着酒杯,这种第一次喝酒的郑重模样也透着可爱。

“哥哥,我们再来一杯吧?”

“嗯。”

“哥哥,你怎么脸红红的?”

“我喝酒上脸,还有,阿雾的脸也红了,少喝一些。”

许知雾不出意外地醉了。酒量和心思一样浅。

两个丫鬟要去扶她,都被她抬手拒了,非要许孜背她回去,还笑盈盈说,“哥哥,阿雾有个秘密要跟你说,不能叫人听见了。”

这夜月色极好,皎洁又通透,在地面上、草叶间浇了一汪又一汪。

许孜背着许知雾往回走,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清晰地投在地面上。

她很轻,背上去并不费力,只是她喷洒在许孜颈间的呼吸挠得他有些痒。

“哥哥。”许知雾软软糯糯地唤着他,“我告诉哥哥一个秘密,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许孜微怔,他也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哈哈……我们成亲了,成亲了呢。”许知雾大概觉得有趣,边说边笑。

许孜却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