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页)

“这样好。”老太太说道,“叫他们来,听听阿柔的高见。”

说着,还看向蜚蜚:“若真不是肺痨就好了,你们可帮了我的大忙。”

她年纪大了,身体好不好的,能活多久都无所谓,就是想见见儿孙们。可自从她这个肺痨病,就再也没抱过孩子,没一块吃过饭,她心里这个难受啊。

“您本就不是这个病,哪里是我们帮了忙。”阿柔说道,“我方才进来,只觉得房间闷热难忍,您还穿得这样厚,若是肺痨,可不敢这样捂着。”

老太太“呦”了一声:“大夫们也说了,可我啊,一开窗吹风就无比难受,像是有刀子在我脸上划,只得关上了。”

阿柔点头,说道:“恶风,多汗,我晓得。可又不能喝水,喝多了便会四肢浮肿,不停上厕所,闷热但不发汗,难受的紧。”

“对对对。”老太太满脸惊喜,拍着她的手,俨然已经信了大半,“我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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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说话间,门外又进来了几个人,手里皆拎着药箱,正是先前为老太太诊治的老大夫们。

老太太一见他们,脸色就耷拉了下来,恢复成了一开始的高冷模样。

“正巧,都来听听这小大夫的意见。”老太太说。

她这样说,老大夫的脸就没地儿搁了,当即反驳道:“老夫人,您疼孩子是好的,可也不能听信黄毛小儿随口胡诌,生病的事情,能闹着玩儿吗?”

说话的那人胡子花白,话一出口就有人应和,定是他们中间资历比较老的。

老太太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倒是蜚蜚,在一旁愤怒地说:“你!不许,说姐姐!”

她双手一拐,掐着圆滚滚的腰,小脸皱着,尽量做出自以为凶神恶煞的表情,可她细嫩的小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让人只觉得可爱。

“没大没小。”老大夫不满地说道,“老太太若想羞辱我等,何必用这种方式?”

这话倒叫老太太和赵县令都没脸,也就他年纪大了敢这么说。

“羞辱你?”冷哼一声,老太太说,“你们这么多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治好我的病,还用我来羞辱你们吗?自己就不觉得羞愧吗?”

众大夫:“……”有必要说的这么直接吗?

老太太直来直去惯了,县令也在旁边,谁敢惹她?众人顿时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个时候,阿柔说道:“诸位长辈都是身经百战地,我自然比不了,若有说错了的地方,还望各位长辈海涵。”

“可不敢当。”那老头又冷嘲热讽,“像你这么大的小娃娃,能认识几株草药已然是不简单了。”

阿柔却是不理这话,只说:“方才观老夫人脉象,端直以长,按如弓弦,然右侧反沉而弦缓,是为虚损。结合久咳不愈,发热多汗,被你们误诊成了痨病,也是可以理解的。若不是老夫人久药不愈,我也会以为是痨病。”

她这样一说,几个老大夫的表情就难看极了。

有几个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隐约听见什么,痨病,损病之类,越说,气氛越是凝重。

“你的意思是,老夫人这是损病,而非痨病?”老大夫捋捋胡子,“脉象弦滑,发热多汗,是为甲火上逆。”说到这,他的脸色就已经变了,“再加肺脾阳虚,越清火越炙,是为饮邪?”

他一说,阿柔就笑了。

“饮邪,竟是支饮!”老大夫一拍手,“嗨呀,差点儿误了大事。”

众大夫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嘀咕着些什么。

不仅是大夫们,县令大人的脸色也有些尴尬,这么大点儿小姑娘,竟然真的会看病?

只老太太兴高采烈的,仿佛出了口恶气。

得知自己不是痨病,心情瞬间就好了,忙向蜚蜚招手:“来,小娃娃,到阿嬷这儿来。”

蜚蜚本坐在床边吃小橘子,见老太太叫她,腼腆地笑了笑。但见老太太神态慈祥,眼神中又含着期待,便乖乖跳下床,晃到她跟前去了。

老太太笑的格外开心,捏捏她的小手,跟她说话。蜚蜚一一答了,她更高兴,又让人拿糕点来给她吃。

赵县令在旁看着,十分不是滋味,母亲的心情他哪里会不理解呢?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老大夫,竟然真的诊错了?

未免太过荒唐。

“脾肾阳虚,上逆犯肺,肺气不降,故咳喘不能卧。”老大夫说道,“需温补脾肾,以化水饮。当用桂枝、附子、熟地黄、茯苓……”

这下没人敢附和了,都在瞧阿柔的脸色。

“若真是支饮,用金匮肾气汤与苓桂术甘汤自然是有用的,只不过……”阿柔顿了顿,眼睛盯着老大夫,“虽然病因确为脾肾阳虚,上逆犯肺,却并非饮邪,而是——风水病。”

她光听一半,就知道老大夫要用什么方子,可见医术并不低。才这么大点儿的小姑娘,哪里学来的本事?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大伙儿再也不敢轻视她,看她年纪小,就当她是胡乱说。

“风、风水病?”老大夫脸色惨白,胡子不停地颤抖,他甚至开始觉得恐惧。

——他给人看了几十年的病,如今竟败在一个小娃娃的手里?

开什么玩笑?

在西营县内,医疗资源匮乏,同行皆以他为首。当日也是他断定说是肺痨,给了旁人先入为主的感觉,便始终以肺痨来医治,即使换了好几个大夫,也是换汤不换药。

可如今,这小娃娃却告诉他,不仅诊错了,而且背道而驰、错的离谱,差点害了老太太性命!

“不可能!”老大夫颤抖着,上下牙直打磕,“劳烦老夫人,再让我请一次脉。”

他在老太太这儿已经丧失了信任,但见他这神态,觉得没必要把人逼得太过,便将手伸了出来,任他把脉。

老大夫已然浑浑噩噩,连礼法都顾不得了,信手往老太太腕上一搭。

表情几经变化,仍未察觉自己有错,直到松手的时候,见老太太手腕上留下两个深深的按压印记,许久未散,他才身形一晃,失魂落魄地回了原位。

“我输了。”老大夫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县令大人,草民有罪,请大人责罚。”

众大夫皆是面如土色,与他跪在一处,齐声向赵大人请罪。

赵县令也没料想到事情会往这么诡异的方向发展,有些没反应过来,看向阿柔的眼神充满了不敢相信。

“行了,要说出去说,莫要在此扰我清净。”老太太开口道,“既不是肺痨,快去将孩子们都喊来,可想死我了。”

县令大人忙要去办。

他们出去之前,阿柔突然说了一句:“医者自古便有辩论之礼,前辈莫要太过在意此次比较——只是医者之间正常切磋罢了。”笑了笑,看向赵大人,“也没听过谁家大夫看不好病就要论罪的。前辈严于律己、高风亮节,晚辈今日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