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等个朋友

将军不相信都不行, 他已经在时砚的帐篷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就一动不动的盯着时砚露在被子外面的脸瞧,小小的一团,头发只有寸长, 软踏踏的趴在头顶。

伸在被子外面的胳膊还能看出时砚身上穿的是一身小道童衣服。

就见时砚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 一会儿微笑, 一会儿皱眉, 小腿还在被子里一瞪一瞪的, 一会儿不知梦到了什么,咯咯的笑声没忍住,竟然直接从嘴里发出来。

然后,时砚被自己的笑声给吵醒了。

以前听说过小孩子会被自己的屁声给惊醒,时砚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笑声给吵醒。

将军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摸着下巴想:我用这种极具压迫力的视线盯着旁人时,大多数普通人都会当即惊惧而醒, 少部分反应灵敏的,会直接扑起来试图反杀。

这孩子不是真的傻, 就是定力非常人能比。

时砚闭着眼睛,心里对小甲道:“我方才看见的应该是时砚三岁前的记忆, 大概是军营这个地方太过让人熟悉, 身体竟然有些不听使唤,我明明知道这个帐篷进了旁人, 但就是醒不过来。”

小甲道:“组长让你继续嘚瑟,刚才若是帐篷里的人想对你下手,你这会儿已经在回快穿局写检讨报告等待停职检查的路上了。”

时砚却道:“幸好我来了,这一趟可真是太值了,若这个大患一日不发现, 我一日飞升无望啊!”

时砚心里还想着事儿呢,就听坐在桌边的男声道:“醒了就起来吃饭吧。”

时砚睁开眼,一点儿都不意外这人能发现自己已经醒了的事实,起身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眼前之人。

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身刚毅之气,身上散发的气息能让他的士兵有坚不可摧的可靠感,像是战场上磨砺出的一把刀,现在刀入鞘,看着无害。

但时砚敢肯定,这人随时能挣脱刀鞘的束缚,展现出血淋淋的本质。这是一个真正的军人。时砚对这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第一时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李归将军。”时砚道。

至少,冯子然夫妻死在这样的人手里,死在正面对敌的战场上,而不是什么蝇营狗苟的朝堂算计中,不憋屈。

李归一挑眉,也不多问时砚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作为时砚的杀父仇人,时砚认不出自己,他才要觉得奇怪呢。

要知道,他的真实画像,每年在西华国那边都能卖出天价,有敌人甚至将他画像贴在靶子上,日日对着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李归一度靠贩卖自己的画像给敌国敌人,救济了无数下战场后缺胳膊少腿儿的士兵,这让他觉得非常有意思。

不过当下,他对时砚的兴趣又多了几分,就是他手下的一般将领,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样子,还有他特意散发出的几分气势,也要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

眼前这孩子实在太镇定了。

时砚缓步走到李归对面坐下,桌案上已经摆了四菜一汤,配上杂粮饭,看起来就是李归这个将军的午饭待遇了。

时砚直接动手拿起筷子吃饭,二十多天没吃到正经饭,时砚自己心理上能接受,身体上承受不来,不是亏待自己的性子,当即不客气的吃起来。

李归挑了下眉,也拿起筷子,两人一时无言,帐篷里只余下筷子与杯盘碰撞之声,像是抢食一般,先是李归看上什么,时砚主动去抢。

后来是时砚想吃什么,李归反过来抢,最终在两人都吃饱的情况下,无形的战争才缓缓结束。

两人都在互相打量对方,在心里不停的完善对方的信息。

等一顿饭吃完,时砚缓缓放下筷子,用旁边的清水漱了口,然后掏出帕子仔细擦了嘴,这才抬头看向眼前之人。

李归仔细盯着时砚,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率先发问:“冯时砚,你孤身一人前来,目的为何?”

时砚闻言,坐直身子,非常认真道:“首先,我不是孤身一人前来,你知道我有贴身暗卫,他就藏在军营的某一角,只不过你们没发现而已。

其次,我的目的非常简单,我要杀了你,为我父母报仇。”

时砚话音一落,守在门外的几个侍卫瞬间拔刀,冲进来将时砚团团围住。

李归哈哈大笑,挥手让侍卫们出去,笑了好一会儿,才拍拍时砚的肩膀,用看好友家自己喜欢的后辈的眼神,十分温和的看着时砚。

轻声道:“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想要杀了我吗?不仅你们西华国与我不共戴天之人数不胜数,就是我们西月国内部,也有无数人想要取我而代之。

好孩子,你是第一个走到我面前,光明正大说出来之人!”

时砚没说话,看得出李归突然对他有了谈兴,就听李归语气有些欢快道:“国家之间的战争,本就没什么对错可言,今日我杀你,明日你杀我,冤冤相报,无穷无尽,实乃常事。

除非有一天,哪个国家异军突起,收复了周边所有国家,实现统一,到时候天下百姓是一家。”

李归用筷子指着一道被两人有志一同剩下的凉拌野菜,里面不是一种野菜,据时砚观察,应该是将山上能踩到的野菜全部拌在了一起,味道十分独特。

“就像这道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通婚,不分彼此,到时候,你西华国人能将女儿嫁给我西月国男子。

我西月国不出两代,子孙后代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个国家后人,才是所有人放下仇恨,将军解甲归田,天下真正太平的一日。”

时砚点头,李归的这份大局观非常超前,值得人肯定,想法很美,但放在当前,没有哪个君王愿意拱手将自己的国家让给旁人,使自己对别的君王俯首称臣,这太难了。

除非战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李归见时砚听的认真,在时砚头顶揉了一把,才语带笑意道:“你知道这话是谁对我说的吗?”

时砚摇头。

李归道:“是你父亲。”

成功见到时砚脸上的惊讶,李归大笑了两声,对时砚道:“作为对手,你父母十分值得我敬佩,若是我们能生在同一阵营,必定能成为知己好友!”

时砚不置可否。

说罢,李归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再次拍拍时砚肩膀,起身边大跨步往外走,边对时砚道:“让人将这里收拾收拾,你安心住着,有时间李叔再来找你说话!

好小子,不愧是冯子然的儿子,这份淡然,李叔喜欢!”

两个小兵当即从账外进来,快速将桌上的碗筷瓷器全部撤走,留下空荡荡的桌子,一如时砚刚来之时。

时砚对此视而不见,只在李归即将踏出帐篷的一瞬,再次提醒对方:“我说过了,我是来杀你为我父母报仇的,看在你是大将军的份儿上,给你留一晚时间,将自己的后事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