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买了多少布?”一个牵着马, 满脸风霜的汉子问他旁边佝偻着背的同行的人。

“大约三十几匹绢, 四十几匹麻布。上次来这里进货, 卖出去以后赚了一两银子加半贯钱,咱们路上花费也不过两三百文钱, 来清河县是值当的。咱们北地的布可真贵啊,不像清河县这里,真便宜。据说沈黎又给麻布和葛布降价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们聪明人行事,我们是不会懂的。我们只管卖我们的, 这次我打算沿途卖掉一些,剩下一半带回家给婆娘做家里人的衣裳穿!”

“那你还不如在清河县买成衣穿呢,价格不贵, 款式又好看。”

“说的也是, 哈哈, 那好,给我家孙儿也买几件新衣吧, 据说十五文能买一件上衣,两件裤子,反正赚钱也是得花的,那就直接买成衣!”

两个年过不惑的汉子说说笑笑地相伴而行,在清河县的成衣店买上一些成衣,带回去,给家人做新年的新衣穿。像他们这样的小商贩还有许多,他们大多赚的都是辛苦钱, 这年代的路况说句不好都是轻描淡写,一路坐马车过来,能叫人身心俱疲。实际上,因为糟糕的路况,加上严格的户籍管理,愿意一路艰辛地赚商品差价的小商贩不算多,只是沈黎这里的让利过多了,因此商贩络绎不绝。

从北地到清河县的这一条路线,渐渐繁华起来,许多道路边的庄子都以低廉的价格提供食宿,两厢便宜。清河县的人们渐渐发现,就算自己做的不是布的买卖,收益也在渐渐增加!

他们迷惑不解,但是有明眼人跟他们说道是怎么一回事:“沈黎的织造局,将布的价格调低,原材料的价格调高,让周围的葛和麻都涨价了,今年我家光靠在山里收麻和葛,就能卖八百文钱。我家又拿着这笔钱,去买茶叶,买粮食,买集市的菜和肉,于是卖这些东西的人家,也能赚钱,还赚了许多。因为不止我家要买这些东西,其他今年赚钱的人都会买。”

“你说的对!我家前些天,靠着给商贩住宿,也赚了五百多文钱。这钱赚得容易,我家三间客房,一天收租客六文钱,提供热水和早饭,我们家也不吃亏,反正房间本来就是空着的,包子和米粥不值钱。”

“还是这个新织造局带来的好处啊,今年的年好过了!”

“今年只要没有懒人,都能过好!我家的猪杀了,废油卖给沈黎家做肥皂,是一笔钱;收了葛根,是一笔钱;卖了粮食,卖了山里的果子,又是一笔钱。累是累,但是钱拿着舒坦啊。”

生意人都觉得生意好做,农人也觉得土产好卖了。今年卖粮食,跟往年一样的价格,农人们明显能感觉卖出的粮食更多了,以往有些种田大户,粮食卖不出去,丢了烂了也是有的,今年则刚刚好,连禽蛋都有些供不应求。

县令拿着赋税的报表,看得最为清楚。今年的税收,应该会让府城那边注意到吧。赋税缴纳的大头,就是沈黎的日用品加工厂和织造局。马上快要过年了,再过几天,税收就要全部缴齐。往年看着那些颗粒无收的百姓,税交不上来,就得服劳役,他也不想见到如此场景。今年税收怎么都能交齐,那些特别困难的家庭交不上来的税收,做点账,平掉也不是不行......

沈黎看着麻和葛的价格又回落了,心里舒了一口气,不是他不想让种麻和葛的人赚钱,而是过于赚钱特别危险,尤其是明年需要种植棉花,如果一堆人现在看着麻和葛值钱,说不定明年开春,连棉花都不想种了。到时候葛和麻又淘汰了,岂不是害了那些盲目种植葛和麻的人吗?沈黎宁愿现在被农人骂,也不愿意等来年听到破产农人的绝望哭声。不过现在还没人骂他,因为人们已经靠着以前卖不上价格的葛和麻赚了一波钱了,赚到就是运气,怎么能奢求这样的运气一直都在呢?

沈黎编定的数学一二年级难度的课本已经完成了,主要教阿拉伯数字,从一教到一百,还有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正方形等平面几何图形的一般特点,还有计算他们的面积。教导大昭的长度单位和重量单位,以及相关换算。这些说出来有些笼统,但是里面可以学的东西确实有许多。

快要放年假了,沈黎就算做好课本,也不能叫厂里的人学。他就准备在年假期间,将三到六年级的小学数学全部回忆一遍,然后做成一本现代和古代知识交汇的数学书。这些都不算难,理论性的知识确实还不够,沈黎就同步编写了对应年级的同步作业。他想了想,这差不多就够了,到时候出试卷检测一下,兴许效果会更好。

沈来秋成了沈黎的第一个学生,最开始,他还觉得学这种长得奇奇怪怪的,叫做数字的东西没有什么用,等学到加法减法之后,他就不这么觉得了!这也太好用了!他算客栈的账,用算盘得拨好久,学会加减法之后,几乎只要随便想想,就能得到正确答案,客栈的账房先生现在看到他,目光都有些闪躲,仿佛在害怕沈来秋嫌弃他们算得慢。

沈黎手头上没有Excel表格,但是简单做一个账本还是没有问题的。将收支的明细做成表格,沈来秋按照账房给的账本填上去,账目就变得清晰很多。沈黎还教他爹画柱状图,折线图和扇形图,沈来秋虽然懂得不算透彻,却也模糊明白许多这些图像的含义了。

沈来秋毕竟年纪大了,加上日常里事情多,沈黎抱起自己的小弟道:“快些长大吧,等你到了可以念书的年纪,你哥我一定要好好教导你,让你数理化一个不落地学完,感动不动?”

无知的沈小言冲着他无良的哥哥露出“无齿”的笑容,丝毫没有预见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会有多么“困难”。

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沈黎给闻柏鹤寄了许多糖栗子,这是他们家庄子里的栗子树结的栗子,又大又甜,做成糖炒栗子最好吃不过。沈黎还做了葡萄干,都是秋天成熟的葡萄做的,颜色发紫,甜度也刚好。等家里的猪肉宰了,沈黎做了肉松,闻着就特别香,口感也很特殊,可以用馒头夹着吃,也可以单独作为零食吃。

闻柏鹤在文州奔波一个月,风尘仆仆地归家,第一眼就看到了安安稳稳地放在自己卧室桌子上的一大包吃食。一看到这样外表比较“不羁”的包装方式,他就知道是沈黎给他寄了吃的。不知道为何,送他礼物的人那样多,没有一个能像沈黎这样,洒脱又随性,都是凡尘之物,被沈黎一送,就显得半点凡尘也不沾。

沈黎不知道自己被想得不沾凡俗,相反的,他现在浑身都是金钱的气息。因为织造局不是他的私产,所以拿到自己的本金和应有的劳务费,织造局就正式成为县令掌管的存在。原先的织造局在短短二十天里彻底破败了。